在我六岁之前,我是个“黑户”。没有户口,更没有称为“家”的这种东西。我的存在,大概除了熟人,根本没人知晓。
母亲那段时间,为此操碎了心。祖母不同意,把我的户口落在祖父家。甚至就连我祖父的弟弟,那个单身一辈子的老人,也不愿收留我或者说是我的户籍。
母亲最后还是被逼无奈的听从了祖母的建议,带我回外祖家。母亲能够想到的,也只有我的大舅父。她想将我的户口落在舅父身上,却又因不知如何开口而纠结。
刚到舅父家,我的舅母就已经在门口等着母亲了。她笑着招呼我们进屋去,母亲也与她寒暄几句。大概是说些近来可好的话,舅母看向我眼睛里是有喜色的。
在我印象中,她是喜欢我的。只是脾气火爆,年纪还小的我一直不敢靠近她。
她见了我,摸了摸上衣的口袋,掏出一颗玉米糖来。
“阿文,又长高了。”她眼睛微笑着眯起,眼睛里闪烁着热情的光芒。
我腼腆的接过,又躲回到母亲身后了。母亲嗔怪的看了我一眼,又用手摸了摸我的头,略显尴尬的看向舅母。
舅母依旧笑着,无奈的说了句
“这孩子,从小就怕我...”
说着,就带着我们进屋去了。还是熟悉的堂屋,和我的祖父母在世时一模一样。
这话我是听母亲说的,只是堂屋正中的八仙桌上,立着裱起的两张黑白照片。照片上的两个老人,仿若在笑着看向我。
那是我第一次,自己见到这两位老人,而不是从别人的口中。
母亲悲伤起来,眼神暴露了她。舅父仿若早就知晓般的,直接拉着母亲进了内屋去。
“我知你是咱们兄弟姊妹中,最重情义的。也是过的最苦的,我想过把小妮儿的户口落在我这儿,但碍于你婆家人,也不好提起。如今你来了,我也看出啥事了,我这儿没问题。”
母亲抬起头,眼睛里的光芒闪烁着。她想说些什么,可动了动唇,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吐露出来。
舅父托人找了村长,给我落好户口,一并打算留我们住下,母亲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在我八岁之前,我一直是在舅父的户口上的。小学时,学校弄学籍搞户口,我始终拿不出户口本来。老师说,再不带来就要找家长,我才扭捏着去祖父那儿取了户口本。
那时哪懂,那张小本子上,根本没有我的名字,老师统计完送回户口本时,喊到的都是我父亲的名字。如今犹还记得教室里,同学们好奇的目光。
直到我们搬出祖父家的那间小屋,买了房子。母亲又托一个在计生办上班的客户,给我弄了证明,落了户口。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我幼时,住在祖母家,即便长大了也是和也住在祖母家的堂哥一起玩。
他不带我,我就哭。祖母就一脸嫌恶的看向我,一到这时,我就不敢再哭出声来。眼眶里泪水一直打着转儿,直到母亲回家,才敢再哭出声来。
晚上,我父母和我睡一张床。那张床小小的,现在还躺在我的卧室里。
不到两米的宽度,刚好两米的长度,要睡下三个人。还好母亲不高,那时的我也因为营养不良瘦瘦小小。即使这样,父亲也要一半身子悬空在床边外。
如今想起,竟不知那时的生活是如何熬过去的。儿时的记忆中,父亲的鼾声震天响。我问过母亲,她只说他早上干活太累了。
每天早上醒来,床上也只我一个人。他们俩,早早的出去工作了。
几岁的孩子,离了母亲免不了大哭一场。祖母也不管我,做好早饭,等我哭累了,叫我和堂哥一起吃饭,然后祖父送我俩去学校和幼儿园。
等到我升了小学,堂哥就被接回到平阴了,去上初中。只有节假日才回来,我深深的记得每到他回来的那天就有好吃的,我便比任何人都想他回来。
大人们认为,我是因为喜欢和堂哥玩,其实不过是他回来有好吃的不说,祖母的态度也会好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