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都市,某区某街某个小酒馆。
散装的高度白酒,灌在矿泉水瓶子里,已经空下去一多半。桌上正中间放着一碟花生米,边上有两只杯子,三两的量。
卫来慢慢转动酒杯,没端起来,他喝不惯白酒。
林阔趴在桌上,咬着杯沿儿喝了一小口,往嘴里扔颗花生米。
“倒太满,端不起来。”
随后,他端起酒杯,一口喝干。
“嘶……呼……嘿这酒不错嘿,你晃来晃去晃个锤子,当这是色酒呐?”
卫来看着手里的酒杯,有些出神。
“你们常来这里喝酒?”
林阔又往嘴里扔了颗花生米,将酒倒满。
“你说老陈?没有,没来过,我就随便找了个馆子,就是想喝两口。”
卫来继续发呆。
“老陈……”
酒桌两边,重新陷入沉默。
卫来只觉得胸口像是有什么东西堵着,堵得他发闷发慌。
十来分钟之后。
“老板,这个酒再打一斤过来!”林阔喊道,坐下后看向卫来,“卫来,酒是用来喝的,不是给你看……”
“其实是我害死他的,对吧?”
卫来突然开口。
“什么意思?”林阔一愣,看着卫来问道。
“如果不是我非要挑起那帮人内斗,如果我就只是在那个包间里,跟他们周旋拖延时间,那你们抓人会很顺利吧?”
卫来很认真的看着林阔,目光中的愧疚难以掩饰。
“你憋了半天的屁,心里就在寻思这个?”
林阔将最后一点福根儿倒进杯里,不以为然的看着卫来,继续说道。
“卫来,你这些话,放在绝大部分国家,都能成立,可在咱这地界,你这就是无病呻吟的屁话!”
卫来不解的看着林阔,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林阔喝光小半杯酒,嘭的一声将杯子杵在桌上。
“小子,知道什么叫司法主权吗?”
“那特么一帮米国杂肿,他们在大部分国家犯了事儿,都特么一个引渡条款就给弄走了,那些国家能怎么办?干瞪眼瞎叽霸看着!”
林阔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表情中带着显而易见的自豪。
“可特么在咱这地界,不行!”
“那帮米国杂肿敢在这里犯罪?”
林阔一拍桌子!
“老子们就得抓他!”
啪!
“老子们就得审他!”
啪!
“老子们就得判他!”
“卫来,听说过当年往咱这倒腾毒那个不列颠国的杂毛吗?”
“在咱这地界,老子们就特么能毙了他!”
“引渡?”
“引特么个锤子渡!”
卫来被林阔机关枪一样的唾沫横飞,啪啪啪,震得目瞪口呆。
但是,他听懂了林阔的意思。
如果是在其他那些国家,那帮人很可能就会乖乖就擒,因为米国为了维持全球霸权,哪怕是这么几个垃圾,只要他是米国国籍,那就会引渡回国。
然后呢?
无罪释放,屁事没有。
可是,这里是华国,咱可不惯这臭毛病!
该抓抓,该毙毙!
这意味着什么?
那帮人会垂死抵抗,他们会拼了命挣扎。
其他人或许还不知道,可是卫来自己很清楚,那帮人里,每个人手上都有人命!
他们不会不知道,华国的法律,绝不会轻饶了他们!
“卫来,他们连自己人都敢杀,更别说警察了。”
林阔拧开第二瓶酒。
“老陈的事,不就证明了这一点吗?”
“而且……”
倒满了酒,他抬头看着卫来,眼神中有许多感激。
“如果不是你挑起他们内讧,卫来,今天倒下的,可能不只是一个老陈!”
卫来终于端起酒杯。
他心里并没有轻松半分,反而更加沉重。
“敬你们!”
…………
龙泉山公墓。
卫来跟在一众肃穆的警察身后,往山下走去,他忍不住回过头,再看了一眼那座碑,陈杰烈士之墓。
墓碑朝南,面朝蜀都。
“卫来,走吧。”
蓝洋洋拉了拉卫来的手,有些担心的看着他。
这几天里,卫来的情绪一直挺低沉。
他好像一直在思考些什么,时不时就一个人在那儿发呆。
卫来勉强笑了笑,继续下山。
前面,林阔站在小路边,愁眉苦脸的样子。
“那帮人现在怎么样?”卫来问道。
“傻哔们都把你的话当真了,最后就活下来三个人,周援朝死了,马有财也死了,朱二狗还活着。”
林阔又看了蓝洋洋一眼。
“卫少,现在人家可都按你的意思办了,您啥时候用山河集团去帮人家把钱给洗洗?蓝小姐,你这份嫁妆可够大的啊。”
蓝洋洋听不太懂林阔在说什么,可嫁妆是什么鬼?
卫来撇了撇嘴。
“赃款都追回了吗?这件事,或许我能帮得上忙。”
这个决定,卫来考虑了很久。
林阔他们为什么当时要冲进去,陈杰甚至付出了生命,一切都是为了老百姓的财产安全。
那十三个人里,每个人都悄悄藏了一笔钱。
在周援朝的记忆中,其实就知道那三处,其中一处还是他自己的。
大部分赃款肯定在这伙人共同的藏匿处,可卫来估摸着,这些小金库加起来,数目也不会太少。
这些,可能只有卫来有办法找回来。
怎么找?
陈杰的死,对卫来触动很大,这一次,他想让自己不那么冷漠一回。
无非就是再去冒三次险,只要能获取剩下这三个人的记忆,卫来相信,四份记忆交叉对比之下,他一定能找到所有赃款。
卫来觉得,这或许是他唯一可以慰藉陈杰英灵的方法。
“带我去见朱二狗他们吧。”
林阔奇怪的看着卫来。
“怎么着,卫少,您这是打算再跟朱二狗来一场势均力敌的斗殴?歇着吧,有些事,还得让咱这种专业人士去干。”
顿了顿,林阔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
“小金库一共有17个,朱二狗一个人就有5个!放心吧,都交代了,这种事情咱不比你专业?”
卫来松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因为赃款追回,还是因为他不用再打开那个医院。
“那你在这愁什么?”
林阔叹了口气。
“刚才你也看见老陈的媳妇孩子了,可他家里还有个老母亲,现在谁也不敢去跟老太太报丧。”
“为什么?”卫来不解的问道。
林阔又叹了口气。
“老太太六十好几了,一直就有心脏病,之前还中过风,这要是再听到老陈……今天嫂子都是带着孩子偷偷过来的,听说在家里都不敢哭出声……唉。”
下一刻,卫来一把抓住蓝洋洋的手,径直朝着最前面那对母子追上去。
“喂,卫来,你跑什么,干嘛去啊?”
“我能治好她!”
卫来一边跑,一边看了眼小脸通红的蓝洋洋。
“洋洋,详细跟我说说。”
“心脏病都有什么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