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三天过去了,燕子初始终昏迷不醒,身上的气息也越发微弱,尽管燕巳钦不停传授内力给他他依然还是一动不动躺在床褥上,直到后来他自己也渐渐失去信心。
阿笙扒着窗户看了很久,是文婵婵一声啼哭把他从悲伤中拉出,转眼望去,刘品君带着哭成泪人的文婵婵和一脸冷漠的闻人夜走进屋子,他也跟了进去。
“你来了啊。”燕巳钦有气无力的起身招呼她们,刘品君“嗯”了一声,她从小带到大的徒弟文婵婵噗通一下跪在燕子初身边,望着他苍白如雪的脸就是一阵痛哭,刘品君皱起眉头,数落道:“哭成这样成何体统?快些起来,别让人看笑话。”
“可是……子初好可怜……”
“行了,这是他的劫数,要躲也躲不过,倒是你再这样哭哭啼啼,我就送你回去了。”
“不要嘛……”文婵婵抬起哭红的小脸,擦擦眼睛,改成小声啜泣。
“燕掌门,还是没有起色吗?”
燕巳钦回过神来,恍恍惚惚开口:“没、没有……非但没有好转……还……越来越糟……”
“你有没有想法子?”
“怎么没想,我都已经黔驴技穷了,总不能让三位长老传送内力给他吧。”
“你这个叔叔怎么当的?非得内力才能救他吗?”刘品君不留余地骂他的时候就像骂孙子似的,当着几位晚辈的面丝毫没有给他留情面。
“我、我也想不出其他办法,我就这个脑子。”
“想不出办法就看着他死对不对?”
“我知道你不会眼睁睁看着子初死的。”燕巳钦露出哀伤的小眼神,连闻人夜也嫌弃的别过脸。
“怎么会有你这么无能的叔叔。”刘掌门白了他一眼,面向这里唯一一位清醒的玄武弟子,问他,“别人说你看过很多书,你来说说看,还有什么办法救人。”
阿笙本来是有办法的,被刘品君火辣辣的看着,心里慌得不得了,支支吾吾道:“有……有药可以……不过需要……很稀有的……药引。”
“药?”燕巳钦绞尽脑汁苦思冥想,阿笙又道:“传说中有一种龙丹制成药,可以瞬间恢复内力,不过我没亲眼见过,不知道是真是假。”
“五伏龙丹,昆仑山的仙药。”闻人夜目不转睛看着阿笙,补充道。
阿笙激动到跳起:“没错没错,就是那个!闻人师姐你记性真好。”
“你忘了我跟你说过我的家乡在哪儿吗?”
“对!你家就在昆仑山下!”
刘品君满意的点头道:“这倒也是个办法,不过此药难寻,原因是昆仑山有龙族把守,如何才能上山取药?燕掌门你自己看着办。”
“我去……”燕巳钦幽幽开口。
“你去?”
“我去……的话,谁来照顾子初?”
“我来!”文婵婵巴不得天天守着他呢,结果此言一出立刻被刘掌门打回去:“你一边儿凉快去!这么不要脸的话你也说得出口?”
“亏得婵婵一片好心,你别骂她了。”
“我不骂她我骂你,怎么教的孩子?”
“我也是第一次教,还不太会。”
“教了十几年还这幅德行?如果他爹娘看到了非得从棺材里爬出来找你算账不可!”
“现在说这个也没用了,还是赶紧想办法弄那个龙丹吧。”
见两位前辈一筹莫展,阿笙挺身而出:“掌门师傅我想去昆仑山取药。”
“你有这个想法我很为你感到骄傲啊,阿笙,只不过此行艰难,你一人去我肯定是不放心的。”燕巳钦假心假意说道,他的小心思被刘品君一眼洞穿,并一针见血戳破:“说什么鬼话,你怎么能让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单独去取药,当然是你跟他一起去。”
“我去了谁看家啊?”
“你在家你也没看好啊。”
“这……”
再一次陷入僵局之际,旁边传来了一个冷静且冷漠的声音:“这里只有我最熟悉昆仑地形,我跟阿笙去取药。”闻人夜说的十分平静,似乎感觉不到一丝情感,然而这句话分量十足,有情有义。
“只有你们两个恐怕也……”
“两个人足够了,你说呢?”闻人夜看向内心狂喜不已的阿笙,阿笙一个劲点头,这事就算成了。
当日下午阿笙就跟着闻人夜下了山,直到月亮升起在高耸入云的朱雀铜像上,把今夜照的格外凄凉。刘品君凝望着窗前的朱雀,几十年如一日的铜像似乎比往常更显威严。当初毅然决然离开玄武接下朱雀掌门一位,至今十几年过去,她有时也会回想当年若没有离开玄武,现在的自己会是怎样。
一阵窸窸窣窣声从窗下传来,她低头看去,以为是只野猫经过,结果看到的是燕巳钦拿着酒壶在下面朝她挥手。“疯了吧。”她嘀咕一句转身出门,见到喝得醉醺醺的燕巳钦就是一阵劈头盖脸痛骂,他忍气吞声的朝她傻笑,和十几年前一样,他永远都是缺一根弦的小师弟。
“我门下规矩你不是不知道,私自闯进来我便可以杀你。”
他又喝了一口酒:“别说你想杀我了,我也想杀了我自己。”
“胡言乱语,别喝了!”
“你说子初要是不醒,我该怎么办?”
“自己去巳铖墓前以死谢罪。”
“此话当真?”
刘品君嫌弃的白了他一眼,抢过他手里的酒壶,他呼噜一下捧着脑袋蹲坐下来,轻轻啜泣。
“哭什么?都几十岁的人了,像个大人样行不行?”
“我对不起我哥,对不起他们夫妻二人,也愧对玄武,愧对天池……”
“说这个有用吗?人死不能复生,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当你的掌门,不要再如此这般荒废虚度。”
“如果这次子初醒不过来,我真的想死。”
“说什么傻话?阿夜和阿笙不是去取药了吗?我相信那两个孩子。当然了,人各有命生死在天,子初若是挺不过去,你也想开了,当初他爹不就是没醒过来么。”她无奈一笑,笑中满是哀伤。
“巳铖……他当年是下了生死符……才与那些可恨的龙族……一起同归于尽……而我只能在一边看着……我什么都不会……”
“这我们都知道,为何突然说这个?想你哥了?”
“我当然想他……我一直都很想他……我想他回来……想他帮我一把……”燕巳钦埋着头,小心翼翼说道,刘品君站在边上,晚风吹起她的裙摆,俯视他微微颤抖的肩膀,“至少告诉我……我该怎么对子初……才能让他们两人在九泉之下得以安息。”
“你当初就不应该把他留在天池山,自己都照顾不好,还照顾个孩子,害他现在生死未卜,还不如当初就送下山,随便找户好人家寄养,也比现在让他做他不喜欢做的事强。”
“不……他想当捉妖师……他想跟他爹一样成为闻名天下的捉妖师……他虽然是我带大的但是他跟我不一样……他很有天赋……任何法术都能无师自通……只可惜……”燕巳钦欲言又止,抬头寻找酒壶,刘品君没有给他,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异样,问:“可惜什么?你是不是有事没告诉我?”
他重重点了一下头,借着酒劲缓缓开口:“我答应过巳铖,绝对,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可现在再不说……就怕来不及了……”
“到底什么事,连我也不能说?”
他痛苦的抱住头,她使劲摇他的手:“你说啊!是不是跟生死符有关?”
“是……”他想了一会儿,轻轻呢喃。
“生死符,在哪里?”
“……在……子初的身体里……”他声音轻而颤抖,好像被风一吹就会散尽。
“怎么可能?”
“龙族肆虐,无人能敌,整个天池只有我们燕家的降龙符可以与龙族对抗。眼看势力渐弱龙王大怒,看到了抱着子初躲在角落里的诗卉,就朝他们进攻,子初的母亲就是在保护他们的时候被杀死的。龙鳞飞进子初的身体,它们妄想以此要挟巳铖,当时根本没时间多想,巳铖迫不得已召唤出生死符,放进子初的身体以镇压龙族。虽然救了孩子一命,也击败了龙族,但是,因为生死符的关系,子初不能用法力,一旦使用就会痛不欲生。所以不是他不想学……”
“你怕有人知道他身体里有生死符以此来利用他吗?”
“巳铖在临死前再三叮嘱,千万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否则会给所有人带来危险,我没办法,我也害怕。”看着他这幅受尽折磨的样子刘品君无奈闭上眼冥想:生死符,龙族肆虐,那几个生灵涂炭的日子又在脑海中浮现,死伤一片,无力回天,最后玄武门前一道天光穿透黑夜,同时山河战栗,天公抖擞,肆虐的龙族在生死符的作用下彻底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