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自己纳妾一事,李阔内心还是有所顾虑的,他担心的不是天池山那个整天纠缠柳吟儿的小鬼,而是担心那些在背后谗言她的人,为避免婚宴上有人搅局,他特意派人捎了一封信给青龙门新任掌门信游。
当时刚过黄昏,信游还在禅室等阿笙,不料天仁来敲门,身后跟着一位官差打扮的人,他十有八九猜到了他此番前来的目的。果然看了官差带来的王爷手谕,他看不出任何表情的点点头,把信紧紧揣在手里。
“让王爷放心,明日我会亲自去王府守着。”
“那就有劳公子了,在下告辞。”
信游望着官差离去的黑色竹林陷入沉思,李家两兄弟真是有意思,老二派他去王府收妖,老大派他去王府阻止收妖,真是把他推入进退两难之地,然而最有意思的是这场喜事的新娘,他盼望了无数个日夜想要娶她进门,他才是最想要与她共结连理的人,而如今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成为王爷的妻子,他只能站在一旁,为她的离开保驾护航。
深夜的天池山静的出奇,一滴水落下也掷地有声,等信游从思绪中慢慢走出,不知何时黑煞竟悄然出现在面前,他顿感意外,这只山妖莫非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如此恣意妄为!
“你不想活了吗?”他慢慢伸出右手,黑煞不为所动,龇牙低吼:“明天吟儿就要嫁人了,你为何迟迟不采取行动?难道你想亲眼看着她嫁给那个懦夫?”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早知你如此这等懦弱,我就不该心慈手软把吟儿让给你!”
“住口——”只简简单单两个字,眼里的威慑力已凝聚成一片汪洋大海,朝着肆无忌惮的黑煞蓄势待发,黑煞缓慢的靠近他,双目中的血腥不输给信游半分,对他来说,吟儿可能只是生命中的一部分,但是对什么都没有的黑煞来说,吟儿就是全部,他愿为他的全部赴汤蹈火。
“我来就是要告诉你,我不会让王府里那个懦夫得到吟儿的,至于你要不要站在我这一边,你自己看着办!”
信游操控着指间的法力,一字一句回敬道:“你是妖,别拿我跟你混为一谈。”
黑煞裂开嘴笑了:“呵……既然你这么说那我真要告诉你了,你也知道前几日言沁在京城被天池来的两位捉妖师打成重伤,这还不算,重点是降龙符再次现世,当年龙族是如何溃败的,你比谁都清楚,你觉得她会善罢甘休么?我劝你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浪费时间而已。”
它的话彻底激怒信游,火符飞过,黑煞留下狂妄的笑声消失在天际。
被火符不幸击中的地方燃起一团火光,他并没有将火熄灭,而是亲眼目睹着它在那里熊熊燃烧,心里有万般愤懑无处发泄,那个做了一万次的梦魇随着燃烧的烈火一起灼烧,仿佛要将他一并摧毁。
他闭上眼,被一阵喊声打破梦魇——
“着火了!信游师兄,着火了!快点来救火啊!”是阿笙,他不知何时突然从黑暗中钻出来,朝着火光泼水,信游愣住了,看着他泼完了一桶水又转身回去打水,脸都烧红了,他连忙画出一道符纸,飞向火光,大火顷刻熄灭。
阿笙喘着大气回头看他,他略感心虚,不知道这孩子是否听到他与黑煞的对话。
“我看到山妖的真身了,那天被我收服的果然只是幻影……”
“你何时过来的?”
“就刚才你击它的时候,信游师兄,你为何放它走?”
信游揣测这孩子不会骗人,应该只是看到了一个尾声,没有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真是万幸。他面无表情的朝他走去,轻抚他的背,因为救火他身上还是烫烫的:“那只山妖救过我,我饶它一次,没有下次了。”
“妖也有好坏,它若没有恶意,不收也罢。”
“它救我一次,我便饶它一次,我们扯平了,至于它的善恶,还有待考察。快下雨了,进屋吧,给我说说你今天学的。”
其实他今天什么都没学,一整天都跟着屈长老为燕师兄取出生死符,到现在还不知道那不过就是屈长老与燕掌门的阴谋,又不能指名道姓的把这件事说出去,于是旁敲侧击的问信游:
“师兄,我能问你一件事吗?关于生死符的?”
“好,你问。”他取出写到一半的书册,看了眼阿笙。
“有没有办法破解生死符?”
“破解?”他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这个问题,你是帮子初问的?”
“嗯……算是吧……”
“破解它的方法,就是将其摧毁。”
“那人呢?”他张大双眼,仿佛马上就要触碰到真相了,信游不解的望向他:“什么人?破解生死符的人吗?那就要看他有没有足够的本事将其摧毁,若没有的话也不必轻易尝试。”
“不,我的意思是……如果生死符在我的身体里……有人将它摧毁的话……那我会怎么样?”
“你是说生死符在子初的身体里?”
没想到信游这么快就猜到了,阿笙连忙用手捂住嘴,别过头,不知所措起来,信游握住他焦灼的手腕,进一步问道:“你是不是答应他要保密的?你不必紧张,我之前听他自己也提起过,我只以为他在糊弄我,没想到是真的。”
阿笙的眼神由惴惴不安变成了楚楚可怜,抓着唯一的希望问:“因为有生死符所以燕师兄不能随意施法,不是他不愿意学,而是不能学,大家都误会他了,我想帮他摆脱生死符的束缚,却无从下手。师兄你刚才说有办法将生死符摧毁,如果摧毁它的话,燕师兄会受伤吗?”
信游陷入短暂的沉默,最后把视线放回笔墨上,看似轻描淡写的说:“摧毁生死符,他整个人都会跟着符咒一起灰飞烟灭。”
“那可不行啊!”
“是不行,所以不要去想了,做个普通人不也挺好的?”
“这样的话,他是不是就当不了玄武门的掌门了?”
信游被阿笙天真的话语逗笑了,磨着墨说:“你怎么会这么问?你觉得他有心当掌门吗?”
“可是燕家只有燕掌门和燕师兄两个人了。”
“谁说掌门一定要姓燕啊?玄武门不还有你吗?”
“我怎么行?我的资质远远不够。”
“你不行谁行?你不觉得自从你去了玄武门他们每个人都好像脱胎换骨了一样?我相信就连子初本人一定也这样认为,玄武门交给你,更让人放心。”
“我还没想过以后,我只想快点练成厉害的法术回去救我爹。”
“只要继续像现在这样用心修炼下去,不出一年半载就可以回去救你爹了。”
“嗯!”他眼里的希望像两颗星星,在摇曳的烛光下闪闪发光,信游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眼睛,别样的光彩像极了她当年的模样,那种温暖的感觉让他暂时从恐怖的梦魇中脱身,哪怕稍微喘一口气也能好受一些。
阿笙还在信游的屋里钻研法术,漆黑的林子里一袭黑衣的闻人夜矗立在原地目不转睛的盯着不远处的灯火,她不是被先前的火光吸引而来,而是更早以前,追着黑煞的气息寻觅而来。
她亲眼看着信游与黑煞对话,看着他将山妖放走,不免警觉起来——山妖难道不是在攻击了将军府的千金之后被信游收服了吗?那时王府的妾室柳吟儿和燕子初都亲眼所见,既然如此那现在这只山妖又从何而来?
她诧异的时候阿笙突然跑出来救火,一来二去又跟着信游进了屋,彻底打乱她原本的节奏。以为他进去喝杯茶就会出来,谁知他一待就是一个时辰。
最后没有等来阿笙,倒是等来了那个阴魂不散的鹿离,他站在她背后,神出鬼没的说:“现在你也看到了,我们掌门似乎对其他门派的弟子特别关照,宁可关起门来单独教他,也不愿把精力放在自家弟子身上。”
闻人夜用眼角瞥了他一眼,声音低沉且无情:“是你们资质不够,不要怪别人。”
“你们是不是都觉得余笙前途无量?”
她不想与他废话,回了声“是”便打算回去,他忽然举手拦住她的去路,悄悄的说:“我知道你在调查信游,你想听听我的线索吗?”
“想说就说。”
“他十七年前突然来到青龙门,一个从未修炼过法术的人以过人的资质一夜之间名声大噪,关键是他来了没多久,龙族便洗劫了天池山。”
“废话,这些我也知道。”
“但是你不知道他来青龙门之前,人在哪里。”
鹿离阴森森的看着闻人夜,闻人夜虽然也是个阴沉之人但极其不喜欢别人也这么看她,她稍显不耐烦的说了两个字:“快说。”
“昆仑山。”
“所以呢?”
“昆仑山有龙族把手,杏林镇又是被龙子摧毁,据我所知他并不是杏林镇的人……”
“你的意思是……”
鹿离正在推测中,不料屋子的门打开了,信游一眼便看到了他们两人,不免诧异:“鹿离,阿夜,这么晚了你们怎么在这?”
“先不要说。”闻人夜快速提醒一句,鹿离心领神会,转身朝掌门行了一礼,脸上却挂着不屑。
“有一些问题想请教掌门,不料在路上遇到了闻人夜,她是……她是来找余笙的。”
信游笑了:“阿夜怎么知道阿笙在我这里?”
听说闻人师姐是来找自己的,阿笙激动的哟,法术什么的都可以不要了,撒开腿就朝闻人夜跑去,却被嫉妒心极强的鹿离挡住了。
“喂!不近女色懂不懂?”
“哦,对不起。”阿笙老老实实后退一步,闻人夜冷冷的瞄了他一眼,问道:“还有时间练剑吗?”
“有有有有有……”
“还不快走?”
她雷厉风行的绕过鹿离朝来的小道走了,阿笙一边朝两人道别一边屁颠颠跟上闻人夜的脚步,还不自量力的问:“师姐,你特意过来找我的吗?”
她重重踏着青石路,不知怎么突然就想起那晚这小子偷亲自己的事,忍不住一阵脸红,这样心神不定该如何练剑?所以她临时改变了方向。
“师姐,这不是去试剑池的路啊?”
“不练了。”
“那我们去哪儿?”
“回去睡觉。”
“你刚才不是说去练剑?”
“不去了,不行吗?”
“哦,现在也不早了,师姐,我们明晚再练。”
他忽然想起燕师兄说的,女人一眨眼的功夫能冒出三百个想法,一点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