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lex是因为那场爆破案诞生的，因为对于那位学长的愧疚吗？”秦敛若有所思地道。

他浅色的眼眸里，像是藏着一汪波澜四起的溪流。

“lex，似乎并不是会觉得内疚的人。”秦敛神情不变，定定地看向了宋殊。

“……”

宋殊沉默了下来，早就知道，秦敛不像是一般人那样容易哄骗。

秦敛看到lex的那一刻，便知道了lex是绝对不会有愧疚心这种东西存在的。

看lex的样子便会知道，那可不像是会觉得愧疚的主。

她是那种，会拿着酒瓶子，直接往着无辜路人脑袋上砸的主。

和秦敛双手交叠的宋殊，在听到秦敛的心声的时候，觉得自己想要回被窝躺着。

宋殊沉默了片刻，发出了低沉的笑声，像是嘲讽又像是自嘲，“并不是因为内疚，lex才诞生出来，仅仅因为是是一个坏人而已。”

只要想起那个暮色沉沉的夜晚，宋殊的内心并不会觉得欣喜。

在她的记忆里，四海商场火光四起，定向爆炸的场景，灿烂而盛大。

残阳如血，门口的石狮子冰冷地矗立在那。

从那一刻，宋殊开始畏惧起自己来，畏惧炸药在她的手上会发挥出怎样的效果来。

以善之名，却一步步地让那位学长陷入了更深的泥淖之中，直至绝望。

她觉得害怕了，害怕自己的心机和算计。

她是个疯子……

一个罪无可赦的疯子。

然而身边所有人包括警察都觉得她是无罪的。

他们甚至认为她所有的举动，都是在真切地帮助了那个学长。

他们觉得是那个学长被他的父亲逼得太紧，心里承受不了，才会拿实验室的危险物品，炸死了一家人。

他们不会明白，让身处在黑暗中的人，见过光亮之后，得到了逃脱的可能之后……

当光亮消失，当可能性破灭，便是更深的黑暗，无处可逃。

秦敛的手放在了宋殊的头上，轻轻地压在了宋殊的头顶，缓缓地道：“有底线的人，还不是真正的坏人。宋殊，你不是坏人，你只是被lex控制住了。”

宋殊苦笑着摇头，“lex起初，只是一个渺茫的念头，是我任由她的生长，把她变成了一个完整的反社会人格……”

“你们是不一样的人，lex是不择手段的，而你却在很努力地克制着自己。”

如果宋殊愿意的话，她完全可以像是lex那样行动，直接把所有她看得不爽的人都揍一顿。

但那不会是彻底解决问题的方法，甚至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当然，如果那些人都死了的话，也许会好转也不一定。

“那你觉得，lex是个什么样的人？”宋殊轻声问道，声音微微颤抖着。

她抬眸看向了秦敛，单薄的唇抿着，有些紧张。

“是讨厌的人。”秦敛很果断地答道。

宋殊沉默了下来，垂眸闷声笑了，笑得她脸都有点酸了，笑得她都有点想掉眼泪了。

这还真是一个苦涩的故事。

看来，lex在秦敛这里的好感度，似乎并不高……

不是所有人都像是江临那样，只要lex用那张脸，酷酷拽拽地到处闯祸也没关系。

毕竟在江临的认知里面，颜值即是正义。

别说是芳心纵火，就算lex真的纵火，江临还是不讨厌lex……

秦敛的睫毛颤了颤，他意识到自己似乎回答地太快。

lex是宋殊的第二人格，也是宋殊的一部分。

lex是一个箱子，里面封存着宋殊不愿想起的过去。

“宋殊，你和lex不一样，我不讨厌你。”

我喜欢你。

宋殊的心脏陡然间跳得快了一步，像是要从地面陡然间跳到了云端之上，被雪白蓬松的云朵填充得满满当当。

所有尚未宣之于口的话语，还好能够听到。

宋殊的心脏漂浮着，晃悠悠的，如同沉浸在了海水里的人。

他喜欢她吗？是她以为的那种喜欢吗？

不讨厌就是喜欢，喜欢就是爱。

江临和季月沉她们，说的并没有错。

但是自从车祸之后，只要一触碰秦敛的皮肤，宋殊便能听到秦敛的心声。

隐晦的，湿漉漉的，像是阴雨天，天空堆叠的黑色云层一样。

“宋殊，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带你去找国外最好的医生，把你治好。”秦敛道。

沉寂了片刻之后，宋殊摇了摇头。

“从前有一段时间，我遇到了一个非常出色的心理医生，光是一个眼神，他就能看懂别人的情绪，甚至是脑海里的念头是什么。”

那个医生，便是在鸦羽里面的一个成员，叫做乐什么的……

现在，宋殊已经记不太清，在鸦羽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那片记忆混乱而黑暗。

她只是还记得一些零星半点而又无关紧要的事情。

“后来，他给你治疗了吗？”秦敛的语气稍微变得急促了，对着宋殊问道。

鸦羽里面的那些疯子，如果是借着治疗的名义，对着宋殊做什么的话。

他一定会把鸦羽一锅端了……

宋殊摇了摇头，“他没有给我治疗，只是那个医生告诉我，我的人格分裂的主要原因，是道德感和犯罪感发生了冲突，以至于自我意识模糊。除非我终于决定放弃挣扎的时候，两个人格才会变成一个人格。”

秦敛微皱着眉，对宋殊道：“按照他的说法，是让你放任lex，直到lex变成主人格。”

宋殊的眼神有点迷茫，“当时，他以为lex才是主人格，而我是次人格。”

是她自甘堕落，任由自己的阴暗面发展，这才会渐渐地变成了那时候的局面。

身体的可支配时间，lex甚至比她还要多。

午夜梦回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不是在造炸弹的过程中，就是在买炸弹材料的路上……

善恶有报，因果循环，咎由自取。

说的都是她。

明明知道自己精神有点问题，不去看医生，却还是认为自己是可以控制的。

一直听着lex在她耳边的低语，放任着恶行。

演变成了后来的局面……

如今的lex比从前对于身体的掌控程度，已经不像是从前的时候。

在遭受了社会的种种毒打之后，宋殊只想过平静的生活。

即便是复仇，也不会大张旗鼓地去告诉人家，她就是冲着他们去的。

但lex显然没有意识到，宋殊在筹备谋划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