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赶慢赶，秦玉兰总算是带着白梅他们几个回去了，比预计的时间晚了一个小时。

见白贵还没从地里回来，秦玉兰微微松了口气。

刚跨进门槛，还没来得及将背篓搁下，柳世碧的气哄哄的声音就响起了。

“这会才回来，不知道那几个躲到哪里去偷嘴吃好的去了。”

秦玉兰眼神稍稍波动了一下，没有理她，挽起系上围裙就拉着白梅进了灶房。

走了那么多路，白风白月早就没有半分力气了。

一进屋就横七竖八地斜倒在堂屋破烂的木椅子上直呻唤。

“这些小野崽子，出去偷偷吃饱了就回来挺尸！”

柳世碧一看见白风白月瘫坐在那，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是造了什么孽哟，家里一下子多了这么些好吃懒做的野崽子，这可怎么办哟......”

柳世碧端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捶胸顿足地摸着泪。

“这老巫婆，什么时候把她那张臭嘴闭上就好了。”

白梅狠狠地往灶膛里塞了一把柴火，咬牙切齿地往柳世碧的坐的方向吐了口口水。

“白梅，不许这样，毕竟，人家是长辈，一会她那四个女儿都要来，你可不许这样，小心人家听到，又要找咱们的不是了。”

秦玉兰一边淘着米，一边伸着脑袋望了望屋外，确保没人后，才小声地对白梅嘱咐到。

“哦，知道了。”

白梅不满地撅了撅嘴。

等到哪一天，她有本事有钱了，就想说什么说什么，才不管那个老巫婆和小混蛋怎么叫！

“你在这哭什么呢？”

白梅听到外面有人在和柳世碧说话。

她探出头一看，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朝柳世碧走了过去。

老夫人身后还跟了光头老头。

“大妹，你来啦？哎呀，我哭什么？我哭我自己的命苦呗，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养那几个野崽子。我好心好意养他们，他们倒好，娘几个偷偷到镇上吃好吃的，也没有给我捎回来一星半点。”

柳世碧说着向堂屋努了努嘴。

白玉兰一眼看过去，正好看见白风白月躺在椅子上眯着眼睡觉，嘴角还淌着哈喇子。

这下白玉兰可炸了。

这还得了，白贵娶个二婚带着三个拖油瓶的倒也罢，居然是这么个不要脸的女人！

“这是哪个g妇生的？大白天的，挺在堂屋做什么？要死呀？”

白玉兰双手叉腰，站在堂屋门口，拧着眉，大声骂着。

见有人帮着自己，柳世碧得以地弯了弯嘴角，然后，又继续哭开了。

“哎哟，我真是命苦哟，你个短命的白苍云，咋不把我一块带去了呢？留我一个人在这活受罪......”

“妈，你这是怎么了，坐在这大呼小叫的？”

白心兰紧跟着白玉兰，也到了。

看见眼前的一幕，心里顿时生出一股厌恶感来。

她婆婆去世之前，也是这副德行，动不动就坐在门口哭天抢地扯着嗓子叫骂。

“怎么了？哼！都是你这个妖精婆干的好事！非要把那个女人弄进咱家来，这下好了，人家一来就欺负我这个老太婆！”

柳世碧一看白心兰来了，就气不打一处来。

要不是当初她坚持要娶秦玉兰，她说什么也不会让秦玉兰进他们的家门。

“大姐，怎么了？”

白心兰看了看柳世碧，没有跟她说话，把头转向白玉兰。

“怎么了？哼！你自己问问你找回来的好弟媳妇儿！”

白玉兰跟柳世碧一样，抱着胳膊，傲慢得不能再傲慢，尖酸得不能再尖酸。

白心兰没有继续问下去，转身去了灶房。

秦玉兰一手拿着水瓢往锅里舀水，一手擦着眼角的泪滴。

白梅握着火钳，一脸愤怒地望着屋外的柳世碧和白玉兰。

灶膛里的火，劈里啪啦地燃得很旺。

“四姐。”

白心兰还没开口，秦玉兰就哽咽开了。

声音里，有着数不尽的委屈。

这些委屈，她已经从昨天攒到了今天。

“是怎么回事？”

本来，白心兰在跨进灶房门槛前，还有一些怒气的。

柳世碧到底是自己的亲妈，哭成那样，当女儿的，就算是再理智，也会有想替她讨回“公道”的冲动。

她心里想着，我费心费力地把你们娘几个弄进来，你们不安安分分地和白贵他们过日子，以来就开始翻精，到底是我看走眼了！

她准备好好说叨说叨秦玉兰，让她老实一点。

可一看到秦玉兰畏畏缩缩、小心翼翼、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的怒气就消了一大半。

秦玉兰那一声令人心颤的“四姐”，让白心兰彻底缴械投降。

“怎么回事呢？”

白心兰结果秦玉兰手里的水瓢，帮她向锅里舀了一瓢水，语气尽量温和。

“四姐，我们就只是到镇上买了菜，今天早上，白贵说，你们要来，让我到镇上买菜，我一个人背不动，就想着叫上白梅跟我一起去。”

秦玉兰说着，指了指白梅。

“四姐，这是我的大女儿，白梅。白梅，快，叫四姑姑。”

“四姑姑。”

白梅是个聪明的孩子，从白心兰的口气和秦玉兰的态度上，她判断出这个白心兰跟柳世碧和外面那个老妇人不一样。

她收起了刚刚愤怒的表情，换了副乖巧的模样，恭敬地叫了白心兰一声四姑姑。

“嗯，乖！”

白心兰看了看白梅，点了点头。

这孩子长得倒是很端正，皮肤也白，就是太瘦了，像瘪气的长条气球。

“可是，我家白风和白月非要跟着去……四姐，你也知道，我们昨天菜才来，两个孩子对这不熟悉，把他们留家里的话，我怕给妈添麻烦……所以，我就带着他们一块去了，白月小，走得慢，所以，我们才回来晚了点......”

秦玉兰怯怯地看着白心兰，小声地说着。

“我买菜的钱，我都记到了纸上，等白贵回来后，我会将剩的钱一分也不少地交给他......”

秦玉兰说着，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歪歪斜斜地记着今天买菜的账。

“你这是做什么？我回不相信你？”

白心兰粗略地瞟了一眼，让秦玉兰收起来。

“四姐，这三个孩子跟着我走了好几个小时的路，我连一杯凉水都没舍得给他们买......”

秦玉兰说着说着，竟“呜呜呜”地小声呜咽起来。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赶集时三个孩子望着别的孩子在集市上欢快地买着各种自己想买的东西时羡慕的表情。

尤其是白月，渴得一个劲咂嘴，却很倔强地向她摇头说自己不渴。

三个孩子渴望而又无奈，调皮而又懂事的表情，实在是让她这个当妈的人心酸得很！

我真没用！

秦玉兰在心里面一个劲儿地骂自己。

“四姐，我们真的没有在镇上偷偷吃好吃的......”

“玉兰，也不能这么苦着孩子，一杯凉水，值多少钱？该买的还是要买！”

白心兰握住秦玉兰的手，轻轻地拍了拍。

“好的，我知道了，你不用理她们，她们就那样！”

白心兰说完，就走出了灶房。

柳世碧还在外面鬼哭狼嚎。

“妈，别哭了，我问了人家秦玉兰，人家根本就没有偷吃东西！”

白心兰朝她走过去，平静地说道。

“心兰，你信一个外人，不信咱妈？”

白玉兰抱着胳膊，冲白心兰冷笑了一声。

听白玉兰这么一鼓劲，本来已经开始收声的柳世碧又重新高分贝哭开了。

“怎么了？”

白贵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了。

“怎么还在外面，饭菜还没好吗？”

白贵见大家都还在屋外站在，一样菜都还没端上桌，脸上的神色一下子就不对了。

一片阴云覆盖在了他的脸上。

“秦玉兰！”

他大声喊着秦玉兰的名字，朝灶房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