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风那天说白元要带他去擦皮鞋，秦玉兰草草地揍了他一顿之后就忘了。

白梅也没太当一回事，以为白风也就是随便说说，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况且，白元是出了名的赖皮，他绝不会仅凭白风给他割了几天的猪草就帮他。

可是，在某个清晨，鸟儿还没起来捉虫的时候，白风就蹑手蹑脚地起了床，偷偷地溜了出去。

他穿着一双破鞋，跟着白元，走了5公里，搭上了去县城的首班车。

“姐姐，你看，哥哥起床了，他没骗我。”

白梅被白月欢喜的声音从床上一下子惊了起来。

“什么？”

白梅狐疑地望向白风的床，果然，乱糟糟的被窝里早没了人影。

“这么早起床，他要干嘛去？”

白梅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哈哈，哥哥昨天晚上说今天要早点起来，去给我买泡泡糖，我还以为他骗我呢，原来，他没骗我，好耶，一会有泡泡糖吃了......”

白月拍着手，又蹦又跳。

“什么？买泡泡糖？起这么早，他到哪里去买？”

白梅盯着白月圆咕咕的眼睛，目光里有些逼视。

“好像......是城里......”

白月看见白梅的反应，有点害怕，声音一下子变得很小。

难道，姐姐不喜欢哥哥去城里？

糟了，这臭小子，肯定是跑到城里擦皮鞋去了。

白梅皱着眉，心里连叫不好，他才多大呀，万一出什么事可怎么办。

“白风，白风，来，快起来，帮我把锄头背篓拿到对面的坡上去。”

屋外，秦玉兰的声音响了起来。

“白梅，快，起来煮饭了。”

秦玉兰接着又安排白梅煮饭。

几乎每天早上都是这样。

“每次都是我煮饭，我们没来之前，他们家难道都没人做饭吗？那个白中，有手有脚的，整天到处晃荡......现在，他们家什么活都让我们干，他们到是清闲......”

白梅始终对白贵一家心存芥蒂。

“白梅，都是一家人，谁做不一样？”

秦玉兰看见了拉着脸走过来的柳世碧，慌忙阻止了白梅的小声抱怨。

白梅看懂了秦玉兰的眼神，很配合地收了声。

经过那次秦玉兰焦心焦力的劝说后，白梅收敛了很多，她极少跟他们产生正面冲突。

我忍，我忍，我忍！！！

每当觉得自己快爆发的时候，她就会想象着和妈妈以及弟弟妹妹们摆脱这一家人的幸福场景，以此勉励自己要忍住，不要节外生枝。

哼！让你们嚣张，等到我有能力的那一天，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白梅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善良的人，相反，她觉得自己是个坏人，只是，没那本事，坏得不够彻底而已。

这年头，好人不长命，坏人到时活得利落得很。

她爸白武就是地地道道的好人，不打人不骂人，对谁都客气，跳到河里救过两次人，讨饭的来，二话不说，转身就回屋拿一升米出来倒到讨饭的人撑起的布口袋里......

她妈秦玉兰也是不折不扣的好人，谁家有个七灾八难的，都会毫不吝啬地帮忙，邻里谁不夸谁不点赞？

可是，现如今，好人都怎么样了嘛？

她爸，好好一个人，得了个绝症，疼得死去活来，说没就没了，她妈，被骗着改嫁给了白贵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而那些坏人，像白圆她妈霍秀莲，白贵他妈柳世碧，还有她白玉兰，还有那些以前总是偷他们家茄子南瓜的人，那些人，一个个的，都活得精蹦得很！

白梅越想越气。

所以，她才不要当一个好人，就要做坏人！

“白梅，可不许这样，好人有好报，恶人有恶报，或许不会报到本人身上，但也有可能报到他的子孙身上。总之，人，千万不能有邪念，知道了吗？没错，咱们是很穷很苦，但是咱们人穷志不短，做人一定要行得正坐得直，知道吗？你爸以前不是经常跟你说这些吗？你可千万不能忘。”

了解到白梅有这些苗头之后，秦玉兰赶紧予以纠正。

一步错，步步错，白梅是颗好苗子，白武一直对她给予厚望，总说她将来能有大出息，只是，他等不到那一天了。

秦玉兰敛起眼里的泪光，再三叮嘱白梅。

“你爸一直都是怎么教你的？你可千万别对不起你爸，知道了吗？”

“知道了。”

白梅脑海里浮现出爸爸平常憨厚正直的模样，心虚地点了点头。

“白梅，白风，你们今天都怎么了，快出来......”

见白梅白风迟迟没有动静，秦玉兰停下捋着箩兜的手，三步并做两步地来到了白梅他们的屋子。

“咦，白风呢？又去蹲茅房了？......这孩子，总是这样，一喊他做事，他就爱往厕所跑......白梅，赶紧，去做饭去......”

秦玉兰一跨进门槛，眼睛刚瞟了一眼屋子就摇着脑袋，边转身边又忙不迭地安排开了。

“哦......好......”

白梅嘴上答应着，身子却仍僵在那里。

脑子里思绪如飞，想着是该说实话呢还帮白风撒个谎遮掩过去。

“白梅，怎么了？”

从白梅脸上不经意的一丝慌乱中，秦玉兰觉察到了一样，马上警觉地转过身子，盯着白梅。

“没......没什么......我这就去做饭。”

白梅拉着白月就往厨房走。

见白梅行动了，秦玉兰也继续去捋箩兜了，今天上午要去地里把红薯给挖了挑回来，下午还得回以前的老房子那里去。

白武家那几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什么叔伯兄弟找她商量房子的事，他们的意思是，既然她已经带着孩子改嫁，那他们家那房子和地皮都应该让出来，还给他们。

白武生病的时候，怎么没见他们出来，一个个躲得远远的，生怕找他们借一分钱。现在到是围过来了。

秦玉兰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就准备挑着箩兜上地里去。

“姐姐，你为什么不跟妈说哥哥去城里给我买泡泡糖去了？”

白月稚嫩的声音清除清除地飘到了秦玉兰耳朵里。

什么？

秦玉兰“啪”地一声摔下箩兜，走过去，一脸愠怒地看着白梅，声音却向着白月。

“白月，你刚刚说什么？哥哥去哪里了？”

“白月，不要乱说......”

白梅忙捂住白月的嘴。

秦玉兰为了确认白月的话，急匆匆跑到茅房，里面也没有白风的人影。

“妈，哥哥今天起得很早，他说，去城里给我买泡泡糖去。”

白月伸出小手，掰开白梅的手，叽叽呱呱地说着。她急切地想要大家知道她哥哥要给她买泡泡糖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什么？去城里？他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他。”

秦玉兰这会也没有别的法子，也不能扔下手里的活去找他，索性就先不管他了，等他回来再好好找他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