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没风没雨没有太阳,天空很干净的周六,白家沟曾经的几个孩子聚到了一起。
白梅,白圆,白元,白中。
俗话说得好: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不管以前小时候,他们之间有过什么样的磕磕绊绊,恩恩怨怨,当身处异乡,被一群陌生的面孔包围的时候,白家沟三个字,总能唤起大家内心深处的共鸣。
白中是他们几个当中最有钱的,他很大方地找了一间看起来很阔气的酒店,订了个包房。
几个青春洋溢的孩子,学着老江湖的模样,推杯换盏,好不热闹,只是,杯子里的都是饮料和可乐。
情到深处,大家都开始回忆起酸甜苦辣的童年。
“唉呀,没想到,我们也能在大城市里的某个酒店吃饭......”
白圆一只手往嘴里塞着烤鸭,一只手托着下巴,仰头望着大圆桌上方吊着的上档次的水晶灯,动情地感慨道。
“谁说不是呢?想不到,我们几个还能在这里碰面,真是想不到,做梦也想不到......”
白元也学着白圆的姿势,翘着兰花指,往嘴里塞了一片烤鸭。
“喂,白癞子,谁让你学我的?还娘娘腔......兰花指......”
白圆翻着白眼浑身抖了抖,她很不喜欢白元的动作,总觉得看起来很别扭,碍眼。
“就要学你,就要学你......”
挨着白圆坐的白元不但不生气,反而还把头搁在白圆肩上,扭着屁股撒娇。
“啊——”
白圆尖叫着瞬间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像被人甩了一笼浓浓的鼻涕在身上一样。
“白癞子,大哥,你别这样,行吗?我的小心脏受不了......哎,对了,你有没有打算做变性手术?什么时候去......”
白圆嫌弃完了,还不忘揶揄白中一句。
白梅以为白中会生气,赶紧拉了拉白圆的衣角,示意她不要说了。
“人家又不想当女孩子,做什么变性手术?不做,哼!”
白中轻轻跺了跺脚,歪了歪脑袋,笑着撅了撅嘴。
“干嘛不做?我觉得你就应该做,省得这样让人看着别扭。”
白梅见白元很能抗打击,便也和白圆一起挤兑他。
“就不做,哼!我可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
白元说着说着,不自觉地又翘起了兰花指。
“你看,你看,还说自己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哈哈哈......”
白梅和白圆抓着白元的刚刚翘起来的食指,捧着肚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坏人,哼,不理你们了......”
白元使劲将手指头抽出来,挪了挪屁股,坐到了白中旁边。
“黄至归,你快看看,那俩妖精就知道捉弄我......你们两个,有本事,冲着黄至归来......”
“别,你干嘛把我也扯进来......”
白中笑着在白元肩上锤了一拳。
“诶,白中,你亲爸是不是很有钱?”
白元扭了一下屁股,笑着看向白中。
“嗨,还行吧。”
白中喝了口可乐,淡淡地笑了笑,看了看白梅,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无奈与苦楚。
白梅很不凑巧地捕捉到了白中的微微异样,心里便犯了嘀咕,都这么有钱了,还能有什么不开心的?肯定是装的......不过,话又说回来,有钱人的世界,不懂,说不准真有什么难事呢,比如说,钱应该怎么花?找几个女朋友?去哪玩?......白梅脑海里骤然浮现出白中面对着一堆人民币愁眉苦脸的囧样。
一想到这些有趣的场面,白梅就不由自主地望着白中哈哈笑起来,花枝乱颤,涕泪横飞。
大家都被她的莫名其妙的笑声惊住了,停了手上的动作,齐齐地望着她。
白中更是一头雾水。
“白梅,你笑什么?说出来,让我们也乐一乐。”
白圆好奇凑到白梅跟前,摇着白梅的胳膊。
“没,没,没什么......就是瞎胡笑笑......”
白梅一边拭这眼角的飞泪,一边竭力止住有些不受控制的笑声。
“瞎胡笑笑?......我不信......快说,快说......”
白圆说着,就把手伸到白梅咯吱窝下和腰上挠开了。
“哎呀,哈哈哈,别挠了,我真的是瞎胡笑笑的,真没有什么好说的......”
白梅被挠的受不了了,便顺势拉过白中,挡在面前。手在触碰到白中质地优良的衬衣时,不禁微微颤了颤:他不再是那个邋里邋遢、满口脏话、混不讲理的白中,他现在是帅气多金、知书达理的富家公子黄至归。
白梅赶紧松了拽着白中衣服的手,正当她将手收回的时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和白圆笑闹中,白中轻轻地将自己的身子往白梅身上靠了靠,男性的气息铺面而来,白梅忙慌张地站起来躲开了。
“其实,我好怀念在白家沟的日子,能够经常看到你们。”
白中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总是不经意地在白梅身上停留。
“你就不怕我打你?”
为了调节气息,白梅故意笑着锤了白中一拳。
“怕!我更怕我爸打我......不过,我奶奶总是护着我......”
一提到白贵和柳世碧,白中的声音不自觉地小了下去,大家也都安静了下来,尤其是白梅,略略有些紧张。
柳世碧在白中走后没两年就死了,是去偷白梅家的南瓜,摔死的。
那天,柳世碧走亲戚回来,路过白梅家,看见她家的南瓜结得又大又好,就想偷偷摘一个回去,她左挑右选后,决定将那个挂在坡坎边上的最大的偷回去。当她站在一块石板上,够着身子去拉南瓜藤的时候,一不小心,便滑倒了,咕噜噜就滚到了坡坎下的田里面,当场就昏死了过去。人们七手八脚把她抬回去后倒是睁了睁眼,不过已经说不出什么话了,只弱弱地念叨了几声“白中”,没出半天,便死了。
大家都以为白贵会找陈现林和秦玉兰拼命,可他却出人意料的安静,一声不吭地忙着柳世碧的丧事。倒是白玉兰不服气,披麻戴孝地在白梅家闹腾了几天,后来,陈现林拿了三千块钱,才把她打发走。
柳世碧死了没多久,白贵就又娶了个媳妇,叫莫云芝,憨憨傻傻的,见人就喊哥,这次,他谁的也没听。
说来也奇怪,至从娶了这个傻媳妇之后,白贵就很少发火打人了,没过两年,莫云芝就给白贵生了个儿子,聪明伶俐。一家三口,日子过得极是清苦,大家都说白中找了个有钱的老爹,然他去找白中他亲爹要一笔钱,一向寡言的他,把说着些话的人,骂得祖坟都快冒青烟了。
白中不是他亲儿子并被人带走的事,给了他很大的打击,他连白中的名字也不愿听,谁要是不小心在他面前提了白中,那谁家的鸡呀猫呀狗呀就该遭殃了。
柳世碧虽然心眼不好,但是,她对白中是没得说,疼到了心窝子里去了。所以,白中对柳世碧这个奶奶,很是有感情。
白中被他亲爸黄道运带走后,就割断了他和白家沟的一切联系,还是在高考完后,才告诉了白中柳世碧和白贵的事。
他想回白家沟去找白贵,想给他带些钱或者东西去,他想看看白贵的儿子,那个据说叫白青云的小弟弟,但被黄道运阻止了,他不希望他的儿子再跟那个让人不舒服的山沟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