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湘伊和君澈对视一眼，从君澈的眼里看到意料之中，心陡然沉了下去。

是真的，这么快，而且还发生在这么小的孩子身上。

“小米，我们先进屋吧，你看你身上出了这么些汗，着凉了就不好了。”

“好。”

姚曦乖乖地跟着许湘伊进了院子，他这才发现自己全身都湿透了，拖鞋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甩掉了，脚掌都磨破了。

“伊伊姐姐，我想给我妈妈打电话。”

“去吧，座机在沙发边上。”

姚曦心急如焚，想赶紧给妈妈打电话，可是看着光洁的地板，又看看自己脏兮兮的小脚，始终不敢上前。

“可是……我的脚太脏了……”

许湘伊愣了一下，看到姚曦伤痕累累的小脚，一阵心疼，想也没想就把姚曦公主抱起来，放到沙发上。

来不及害羞，姚曦马上拨打妈妈的电话，却始终是无人接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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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冰挂断电话，往休息室门口走去，刚把手放在门把手上，就听到林雅丽的尖叫，赶忙推开门，不想一个人影迎面扑来，把她重重地扑倒在地。腹部的剧痛让姚冰痛呼出声，她下意识地以为发生了医闹，自己被攻击了，低头却看见一张血盆大口，一排尖锐的钢牙扎进肚子，在她身上狠狠地撕下来一块肉。

“砰、砰、砰、”林雅丽用半路上随手抄来的吊瓶杆用力击打这个穿着病号服，身形状貌似一个中年男人的“人”，她不敢上前去拉，只能试图转移它的注意力。它的脑壳特别硬，林雅丽每敲一下都感觉手中的金属杆震得她手掌发麻。

趁着它扭头咔嗒咔嗒地转过身来，林雅丽用尽全力向它脖颈处挥杆横扫。头咚地磕到墙上，脖子折了，那个“人”像出了故障的机器人一样身体抽搐了两下，没了动静。

青黑的脸，只剩眼白的凸出的眼眶，不是人类该有的尖牙，皮肤上紫红的尸斑和粘稠的黑红的血液。林雅丽倒吸一口凉气，几乎忍不住要失声尖叫。

丧尸！

打斗终止的那一瞬间，林雅丽才听到空荡的走廊上传来嗬嗬的嘶吼，似有若无的咀嚼声，还有远处的尖叫。一瞬间头皮发麻，慌乱地把门关上，跪倒在地上。

“姚姐，姚姐你怎么样？”

姚冰痛苦的呻吟让林雅丽回过神来，手脚并用爬到她身边，颤抖着掀开姚冰的外衣查看她的伤势。

即使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这一幕还是使林雅丽倒吸一口凉气，胃里一阵翻腾。姚冰的腹部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淌着鲜红的血，破碎的内脏隐约可见，弯弯绕绕的肠子几乎要流出来。很明显，姚冰活不下去了，就算没有外面那些虎视眈眈的丧尸，靠她一个实习期的小护士也什么都做不了。

“对不起姚姐，都怪我，如果你没有开门，就不会……都是我的错。”

姚冰脸色苍白，满头大汗，吃力地抬起手来，轻轻碰了碰林雅丽的肩膀。

“小雅……我不怪你……帮我……帮我打个电话给……”

“好！你等着！”

林雅丽根据姚冰的示意，从她外衣口袋里翻出钥匙，跌跌撞撞地跑去开了姚冰的储物柜。刚一拿出手机，就感觉到手机震动，看到是一个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林雅丽本来想挂断的，却因为太过紧张手滑点了接听。

“妈妈！”

“小米……”

听到姚曦的声音，姚冰好像瞬间又恢复了一点力气，挣扎着试图爬起来。林雅丽赶紧把手机递过去，放在她耳边。

“小米！怎么了，你没事吧？”

“妈妈，我没事，但是外婆她、她变成怪物了！”

姚冰如中重锤，大脑一片空白，这沉重的痛楚让她差点喘不过气来。但她没有时间哀痛了，狠狠咬了一下下唇，让自己清醒过来。

“小米，你现在在哪里？”姚冰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虚弱和焦急。

“我跑出来之后撞到伊伊姐姐了，现在在他们家里。”

姚冰知道许湘伊是社区义工联的志愿者，自从在冬令营里认识了姚曦，知道他们家的情况之后，她就会经常上门帮他们家干干活，陪母亲聊聊天，辅导姚曦的功课。虽然不在一个小区，但两家隔得并不远，可惜姚冰工作实在是太忙了，还没有当面感谢过她。

“小米，把电话给伊伊姐姐，我有话要跟她说。”

“好。伊伊姐姐，我妈妈有话要和你说。”

姚曦把话筒递给许湘伊，坐在旁边小声抽泣着，擦着刚刚一开口就止不住往下掉的眼泪。他从来都不是一个爱哭的孩子，可是这次，心头有莫大的恐惧和悲伤，他什么也不敢去想，只能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要坚强。

“喂？伊伊，我是姚曦的妈妈。”

“阿姨，您说。”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一直以来帮了我们很多忙，可惜没有机会当面感谢你。我是个不称职的母亲，甚至以后，都没有办法照顾姚曦了。”

“阿姨，您……”

“医院里出现了大量丧尸，我被咬了，活不成了，姚曦的外婆多半也成了丧尸。我知道以后的世道一定会很艰难，对你提出这样的请求，很无理也很过分，但……我实在没办法了。”

“阿姨，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小米的。”

“谢谢你，伊伊。我会打电话给姚曦的爸爸，再怎么说姚曦也是他的亲儿子，不会不管他的。帮我把电话给姚曦好吗？”

“好……来，姚曦。”

“妈妈？”姚曦有些惴惴不安。

“小米，外婆生病了，妈妈也生病了，以后啊，不能再陪着你了。你要好好听伊伊姐姐的话，照顾好自己，不要给他们添麻烦。我会让你爸爸去接你，不管你愿不愿意跟他走，你都要尽快地长大，要有保护自己和保护别人的能力，知道了吗？”

“妈妈……”姚曦一瞬间泣不成声，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他从来没想过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两个人会在一天之内接连离他而去。或许他还不明白死亡意味着什么，但姚曦知道，自己再也见不到妈妈和外婆了。

“好了，小米，跟妈妈说再见。”

如果有下辈子的话，那我们就下辈子再见吧。

“好，妈妈再见，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姚曦擦擦眼泪，攥紧拳头，郑重地作出承诺。

“嘟……嘟……嘟……”通话一结束，姚曦就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又似乎想到什么，突然收了声，转为小声呜咽。许湘伊心疼得不行，把小兽一般蜷缩起来的姚曦拥入怀中，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小米，别怕，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弟弟，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姐姐……”

姚曦哭着哭着，累得睡着了，却在睡梦之中，感觉无比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