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皇上叫作唐龙殇,膝下有四子四女——四子为“玉”字辈,分别是太子唐珏乾,二皇子唐珏坤,三皇子唐珏阳,四皇子唐珏玥;四女为“竹”字辈,大公主唐筠道,二皇女唐筠筏,三皇女唐筠荷,小公主唐筠伊。
“乾坤日月,道法合一?”,顾伞自言自语道。
这老皇帝起名字倒很是讲究,难怪他第一次看见自己时会眼睛一亮——
信奉道法佛禅者自然会比常人更加热衷于鬼神之说。
毕竟她整日白衣飘飘的,看起来确实不是道士就是神棍。
好在这老皇帝还算节制,到目前为止只有八个子女,要是来个什么“十九皇子”或“十五皇女”,那顾伞就真的要糊涂了,光记名字就可以把她记哭。
顾伞是打心眼里不想去趟皇室这滩浑水,她对皇位斗争什么的完全不感兴趣,对将来谁会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皇位,京国在那人的统治下会走向兴荣昌盛还是衰落破败,顾伞也都丝毫不关心——
说到底,她不过只是个“打工仔”罢了,而且还是被强行雇佣的那种。国家大事也好,闲言碎语也罢,顾伞只想两耳不闻窗外事,安心地做个“世界的过客”。
然而顾伞不知道,也不会想到,在不远的将来,她会身披红袍,站在硝烟弥漫的残破城楼上,眺望着如黑云压城的敌军,心甘情愿地为她身后的国家,为一句国泰民安——
奉献一切。
她的一切。
不过如今的顾伞还没有这么高的思想觉悟,现在的她只要一想到当今天子竟然也是穿越者,顾伞就觉得脑壳疼——本来只是小女儿家的情感剧场,这下倒好,任务难度二脚蹬式大幅提升,直接变成了烧脑权谋剧。
顾伞表示很心累,她明明可以靠脸吃饭,为什么要靠脑子?
虽然凭借自己的诡辩勉强混入了唐珏玥的队伍吧,但顾伞很清楚,唐珏玥还没有完全信任她——他说话依旧留个五六分,谈笑间依旧戴着面具。不过这也正是顾伞欣赏他的一点,本来做人做事都应该处处留一手,何况面对的对象是像自己这种来路不明的家伙呢,而且他们商讨的,可是把当今太子拉下马的夺位大事,稍有差池就会掉脑袋的那种。
由于一开始没有牵扯到任务,顾伞便无心去了解皇室关系,这时听了唐珏玥介绍后的顾伞也只是一知半解,除了听明白那二皇子唐珏坤和二皇女唐筠筏是双胞胎,而那个唐珏坤也最得皇上喜爱,皇上常有废长立幼的心思以外,顾伞只消化出了“贵圈真乱”这四个字。
但碍于她牛皮哄哄的人设和马甲,顾伞面上还得端着那副“然而我早已洞察了这一切”的架子,时不时还对唐珏玥露出个尽在掌握之中的笑容。
顾伞觉得她还是改行去当神棍算了。
虽然唐珏玥没有多提他自己的身世,但通过他故作淡漠的表情,顾伞还是察觉出了他一语带过下对唐龙殇的怨恨——想必这中间定有什么不可告人又辛酸苦楚的故事。
“来世不生帝王家”,此话并不是什么空穴来风。
唐珏玥不愿说,顾伞自然也不会过问。
但既然她大话已经放出来了,贼船也上了,现在就该办实事了——
【你这是……打算出门?】,江红袖坐在床上,望着正在戴帷帽的顾伞。
当今世风开放,男男女女上街往来皆不避嫌,但近来在女子间却风行起了戴帷帽的时尚,无论美丑长幼,出门都要头顶一个笼着皂纱的帷帽。
这也正好方便了顾伞的出行,要不然她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出去,只怕会引起不小的骚动——
顾伞可不想再被那么多人跪一次了。
[是啊,我出去调查一下民情],对着镜子戴好帷帽,顾伞转过脸来看向江红袖,[帮我看下我帽子带歪没]
循声望去,江红袖当即就看呆了。
帷帽四周有一宽檐,檐下制有下垂轻薄的白纱,其长到颈部,轻盈地掩住顾伞的绝美容貌,模糊朦胧间更增一种神秘和仙气。
江红袖只知花下看美人是世间一大极致享受,却不知隔纱赏美人也会有如此一番魂牵梦绕的美。
鼻尖忽然一热。
江红袖下意识地伸出爪子擦了一下鼻子,低头看去,这是——
鼻血?
他他他他他他他他竟然流鼻血了!?
[咦?],哪怕还隔着一层面纱,顾伞的嘲笑表情依旧能臊得江红袖无地自容,[先不说你已经是狐狸身了,你竟然会对我这么一个大老爷们……咦~]
【我我我我这只是鸡腿吃多了上火了而已!我我我我我我……】,“我”不出个所以然,江红袖用羞愤欲绝地用爪子捂着小脸,试图掩耳盗铃。
再说了,你长成什么神仙模样你心里没点逼数吗?
望着床上白白小小的毛绒球捂着脸缩成可可爱爱的一团,顾伞揉了揉鼻子,觉得她也有点流鼻血的危险。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互相伤害?
[那我出门了啊],调笑完江红袖,顾伞推开门就准备抬脚离开。
【诶等等等等!你就这么走了?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唔……],顾伞认真想了一会,摇头道,[没有啊]
【我啊!老子!】,还在床上的江红袖炸毛道,【你忘了带老子!】
[哦你啊],顾伞一脸“我还以为有多大事呢”的表情,[我本来就没打算带你啊]
【……】,江红袖的脸几乎都要完全埋没在炸开的毛里了。
[我要是抱着你上街,和在脸上直接写“我是顾伞”有什么区别?]
【但是……】,江红袖承认顾伞说的有道理,但还是要死鸭子嘴硬,【但是没了我谁来保护你安全?】
“钟一”,顾伞对着门外的空气喊了一声,瞬间一位身着玄色劲装的男子就悄无声息出现在了顾伞面前——
他是从屋顶上直接跳下来的。
“钟一,你会护在下安全的对吧?”,顾伞垂眸望向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钟一,用好奇的目光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
“是。”,钟一也不抬头,回答地言简意赅。
说实在的,这还是顾伞第一次见到暗卫——那个唐珏玥表面上一副甩手掌柜的清闲模样,整日吟诗作画看起来无所事事,其实在私底下早就培养出了一大批愿意为他出生入死的死士,而这个钟一,正是唐珏玥亲自挑选派来保护顾伞的暗卫。
唐珏玥身边的暗卫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姓“钟”译意为“忠”,而名,则是按照武功的高低排列,越强则越前——
由此可见唐珏玥这个当老板的对顾伞还是很厚道的。
[我这不就有人保护了嘛]
【那……万一要是在街上遇到穿越者怎么办?】
对哦,这倒让顾伞为难了,左思右想许久,顾伞提议道,[要不我提个菜篮子?然后你躲在菜篮子里?]
【……去照照镜子,你听听你说的还是人话吗?】,江红袖实在不忍去想象那个美妙的画面。
[切,我都不在意你在意个什么劲啊……],目光瞥到自己宽大的衣袖,顾伞忽然灵机一动,朝江红袖伸出她那宽大的衣袖,[那……]
于是江红袖喜获头套麻袋一日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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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的商业街一点也不逊色于现代,十里长街人声鼎沸,目不暇接琳琅满目,那边传来卖烧饼的小贩悠长的吆喝声,这边飘来饭馆酒肆的诱人香味,人来人往欢声笑语,一片繁荣昌盛之态。
混杂在人群中,顾伞的嘴角也因为这些真实生动的烟火气而抑制不住的上扬。
这里的不同故事每天都在上演,这里的每个人都在努力演绎自己的人生——
简单朴实而又充实幸福。
每每谈到国家啊政策啊,人人都觉得是些大得不得了的事,然而正是这些大得不得了的事,却无时无刻不反映在每个人小的不能再小的生命中,强盛还是贫弱的国家、清明还是腐败的政策,往往就直接决定了百姓们的生活是安康平静还是动荡不安。
以小见大,不可分割。
[红袖,你还活着吗?]
【快死了】
[那你快点]
【……?】
话是这么说,但顾伞还是放慢了些原本就慢吞吞的步子,又往上端了端发酸的手臂,顾伞努力让袖子里的江红袖舒服一点。
[话说我怎么看不见钟一的人影了?],顾伞四处张望。
【他在你四点钟方向的一个酒楼屋檐上呢】
顾伞顺着江红袖说的方向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真不愧是暗卫!]
教练我也想学!
因为当初衣着白衣的顾伞在苏府门口的“惊鸿一现”,如今满大街都是“潘安歪帽”的白衣男子,但就算这样,自以为成功埋没于人群中的顾伞还是接受了一路的注目礼,不仅是因为她身为男子却戴着帷帽,以及她端着手走路的奇怪姿势,更重要的是,她那面纱也遮掩不住的美貌——
在白纱的修饰下,少年眉眼是极淡、极清心寡欲,红唇却是淡粉、极勾人心魂。
如此的矛盾,让人也陷入一种一面心生想撩开那层薄纱一睹少年尊容的冲动,一面又自觉污浊不配接近这样神圣少年的矛盾中。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了喧哗的吵闹声,好像发生了事,从源头蔓延出来的躁动立刻引得无数好事者朝那个方向潮水般地涌去。
这是怎么了?
因为袖子里还揣着江红袖,想去凑热闹的顾伞依旧只能龟速前行。
“喂喂兄弟,那边咋啦?”,一个腿脚不利索的男子扯住了一个路人。
“好像是有个女子坐在地上哭。”被扯住的路人显然急不可待,匆匆抛下一句话后拔腿就跑——
“说她是伞仙失散多年的妹妹!”
原来是伞仙的失散多年妹妹啊。
旁听的顾伞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是什么大……
等等,自己不就是伞仙吗?
她哪来的什么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