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黎城的阴云一直都没有散。
东黎帝看着昏沉沉的天空,心中担忧更甚。不只是为了百姓,更是为了自己的儿子。作为一国之君,他自然清楚早日立储会安民心,可是当他的儿子们越长大,他就越看不懂他们了。
“去椒房殿知会皇后一声,朕马上过去。”东黎帝想了想,觉得此刻只有温皇后才能让他焦虑的心平静下来。
“嗻。”桂公公依旧挂着讨好的笑容,退了出去。
总归是件大事,得尽早解决啊……
椒房殿内。
“点上安神香。”温皇后接到桂公公的消息后,便开始有条不紊的吩咐着身边的下人。
温皇后素来不喜熏香的呛鼻子味儿,平日只要写鲜花,随便找个瓷瓶子插起来满屋子便都是沁人的花香。但是东黎帝精神紧张,就寝的时候只有点上安神香才能安然入睡。
“还是皇后心细。”在门外的东黎帝刚到便听见温皇后吩咐下人的声音。
常年身居高位,他不敢放松警惕,素来觉浅。后宫里那些莺莺燕燕院子里那些个胭脂水粉味儿呛得人鼻子疼,只有皇后这里是一方净土。遇着烦心事了,皇后就是他的解语花。
温皇后看见来人,欠了欠身子,道:“陛下来了怎也不找人通传一声。”
“老夫老妻的了,在你这里朕没有那么多虚礼。”东黎帝将发妻搀起,扶到一旁的圆凳子上坐下。
温皇后心窝一暖,嗔笑道:“下人还看着呢。”
东黎帝似笑非笑的往四周一瞥,桂公公便识相的将屋子里的使唤丫头带了出去,一瞬,屋内就只剩他们二人。
“陛下今日怎么得了空?”温皇后娴熟的拿起一旁的水盅沏了一杯淡茶递给东黎帝。
东黎帝拿起茶盏浅酌一口,放到桌子上道:“有些事想不通,来皇后这里寻个开解。”
温皇后心中隐隐约约有些答案,但是也不点破,任由皇帝开口。
“朕今日见了老五,倒是个聪明的。”东黎帝也不明说,只从白叙开口:“今日在御书房对古州一事的见解倒颇有些道理,换成是朕,也不一定能比他想的多。”
温皇后轻轻揉捏着东黎帝的小腿,笑意盈盈的开口:“咱们这些皇子,就数叙儿鬼点子多。”
不知想到了什么,东黎帝也笑了起来,连一向严肃的面庞都有了人情味儿。
“那小子老早就看上了那宋太傅的掌上明珠嫡女,变着法子想从我这讨个婚事呢。”东黎帝佯作生气,但语气确切明显的愉悦。
温皇后也是有些意外,道:“可是那宋二小姐?”
“哦?皇后也知道?”东黎帝来了兴趣。
温皇后抿嘴笑了一会儿,道:“倒是听说过,颇有才气,但也算配得上咱们叙儿。”
温皇后说的不假,身份不低,才情也颇为满意,若是白叙心悦,当个正妃也是无妨,只是……
东黎帝正了正脸色,道:“朕上次与你提起的,立储之事定下来才能安抚百官。”
温皇后一怔,抬头看向面容有些苍老的皇帝,道:“陛下看呢?”
“朕想听听皇后的意见。”东黎帝反问。
“臣妾妇人见解,只能妄评一二。”温皇后顿了顿道:“漠居性子冷傲心思缜密,成也如此败也如此。”
东黎帝心中微动,他不看好老二的原因就是如此,心思缜密要看怎么用了,用好了便是一代明君,用不好,只会残害手足。
温皇后看东黎帝没有打断的意思,继续道:“阳城是个烈性子,堂堂天子最忌讳的便是情绪外露;儒林却是有心无力。”
温皇后的每句话都点到了东黎帝的心坎上,确实如此,他才久久没有提过立储的事情。
“那老五呢?”东黎帝问道。
温皇后深吸了一口气,道:“叙儿生母是咱们东黎的女英雄,更是臣妾的救命恩人,于公于私,臣妾都站在叙儿这边,只是叙儿那孩子没有坐那位子的心思。”
温皇后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她知道这几日皇帝处处询问她立储的事情,不过是想看她的态度,也想试探有没有皇子插手后宫之事。她也只这样快言快语可能惹得东黎帝对白叙不喜,但是自己枕边的夫君日日猜测更让她心思乱如麻。
东黎帝听到此话,罕见的愣了一下,接着便哈哈大笑起来。温皇后有些不解。
“朕说过,朕的太子必定是你我二人的孩儿,既然皇后格外偏爱老五,等他从古州回来便将他过继给你,养在你身边便是。”东黎帝看着不负韶华的温皇后,心中也是颇为酸涩。
温皇后只当皇帝疑心病重,没成想竟还是为了自己与那没有福气的麟儿,泪珠控制不住的从掩着面的帕子沁了出来,只声声念着:“明郎,明郎……”
明郎,是东黎帝的小字。
东黎帝心思微动,将泣不成声的温皇后揽在怀里,叹了口气,道:“你啊……”
你啊,怎么就如此逞强,朕的肩膀能撑得起家国,难道还撑不起你一个小女人的身子吗?
自从麟儿去世,温皇后便将自己锁在封闭的内心世界,他岂不会看不出这个小女人强撑着的情绪?他这一生除了当个明君,无非就是做个好夫君罢了,可是你啊……
轻轻拍打着温皇后的脊背,自大皇子去世,二人倒是真真正正的坦然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