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

“小眠！！快开门呀！！开门，开门！”

是萦云的声音，她怎么这回来了？不是约好午后出去玩的吗，这几日早晨我都是在家晒晒药材，忙着小药铺的事情的。

这段日子，我才发现，这姑苏虽是富饶，可是这周围的邻里，往往有个什么三病四痛的时候，照样看不起病，都是自忍着。我虽不是什么大善人，但反正是闲来无事，不如做做好事，也当是替我和方宴之赎罪了。说不定，说不定哪一天师父愿意让我和方宴之退隐，我们或许真能在姑苏悬壶济世，平平凡凡了却此生。

但此刻萦云的声音显得那么匆忙，她平日虽是急躁性格，可今日却是慌乱之中带了点无助。我听得急忙起身去给她开门，“萦云怎么了？”

萦云拉着我的手，就往外奔。方宴之有些担心地看了我一眼，我对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不用在意。

“萦云，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去城楼！姚韩高虽然说了不要人送，可我，我还是想再看他一眼。”萦云有些难过，“小眠你会陪我的对吧。”

我反握住萦云的手，“当然啦，此时要是我不陪你，当时候谁给你递手帕帮你擦眼泪呢。”

说起了手帕，萦云又想到那晚的情形，傻傻一笑，又加快的步伐。

到了城楼，守将都是认得这是自家都尉家的妹子，见她表情又着急，也没有多加阻拦，就让我们上去了。萦云紧张地趴在城墙上，通过楼洞观察着来往的行人。

现是已时，路上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出城人，萦云看了半刻，终于惊喜道，“来了，来了！”

我也凑了过去，只见姚韩高身着花白细麻襕衫，头饰同色儒巾，腰佩玉兰白玉环，身骑白马，脚蹬一双素白缎补绒花纹头皂靴，倒是清逸如孤松之独立。身旁还跟着一个书童，背着竹制的大背篓。萦云从城墙这面换到对面，从姚韩高的正面，看到背影。眼中满是不舍和眷恋，让人感叹。

姚韩高骑着马，出了城门。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来，望向前方，不知是在找谁。萦云明知自己在城楼上，他应是看不见的，还是条件反射般，“咻”得一下趴在了地上。姚韩高看了片刻，遍寻不得。终是苦笑着摇摇头，回过身。自己心中也在自嘲，明明是自个说了不让送，也不知道这会儿心里是在期待什么。骑着马，往前去了。

我看着萦云爬在地上的滑稽模样，却不觉得好笑，只觉得心疼。“好啦，”我把她拉了起来，“人家已经回过头啦。”

萦云方才爬起来，我才看见她眼中掬着一抨泪，也顾不得拍一拍自己身上的灰，魔怔了似的就直直地看着姚韩高渐渐远去的背影。我看着萦云有些心酸也有些不解，“你若是想见他，大大方方地送别便是了，何必这样躲躲藏藏的。”

“他说了不送，我还不是怕他生气啊。”没想到萦云也有怕的时候，我看着她，这就是爱吗？让一个骄傲不可一世的女子，甘心趴在城头只敢悄悄地望一眼当做送别。

姚韩高走远了，萦云的眼中连他的影子都看不见了。她终是忍不住，回过身，背靠着城墙，嚎啕大哭起来。

泪珠不要钱一样止不住地往下砸，下面的人见了怕是要以为老天爷下了场白日雨。哭的惊动了守城的小将要过来察看，我连忙对他挥挥手，表示无事。

我看着萦云哭泣的样子，掏出手绢给她擦眼泪，竟是擦都擦不过来。我竟是也跟着她悲伤起来，险险要落泪了，“好萦云，咱们不哭了，不哭了。”

萦云一下抱住我，脸埋在我的颈脖里，连成串的眼泪落在我肩上，半个肩头都要被她哭湿了，我忙不迭的帮她拍背顺气。萦云带着哭腔，“小眠，你说我是不是很坏，我竟然心中在默默祈求他不能高中，这样我俩就不会分开了。”

“这是人之常情，萦云已经是我见过最善良最大方的女子了。”我柔声安慰道。

萦云已经哭的泣不成声，断断续续不成句地说，“但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他。我从未觉得我能这般放不下，离不开一个人。”

我抱住萦云，不断地说着，“我知道，我知道。”城楼上，两人是哭作一团。

萦云抬起头，“你怎么也哭了。”也掏出手帕为我擦泪，我俩就互相为对方擦眼泪。

“你不也哭了吗？”

“我是沙子进眼睛了！”萦云硬气狡辩道。

“那我就是城楼上风大，被风吹的。”我也嘴硬起来。两人见状，又忍不住破涕为笑了。互相挽着，下了城楼，萦云又道，“其实我还是想他高中的，这次要是考不上，他得多难受啊。”

“我知道。”

“你怎么又知道了？”

我对着萦云笑了笑，“我不是说过，我们家萦云是天底下最善良最大方的姑娘吗？”

萦云也笑了笑，“小眠你真好，我有你这样一个能在我伤心时陪我一起伤心的好姐妹，也算是值得了。”

我拿手指点了点她的头，“说什么呐，我这是风吹的。”

“好好好，风吹的。在我面前哭了就哭了嘛，若是你想哭，我定陪着你痛痛快快，哭个够！”

“好呀，现在事后来逞强了，刚刚还不是嘴硬说是沙子进了眼睛。你看看，”我指着我肩头泪湿的痕迹，“不知道是什么沙子，能让人流出那么多眼泪。”

“哎呀，我赶明儿差人做一套新的，赔你。走，上我家吃中饭去，我叫人做你最爱是的咸蛋黄酿五花！”看着萦云又恢复了平日的豪气万丈，我便也放心了下来，一扫刚刚的悲伤。

正走着，快到了府上，萦云方才堪堪地说了句，“小眠啊，我知道我哥那样的三妻四妾的老大粗配不上你，但是他也不坏，你也别伤害他。”

我听得有点愣神，“我，我...”

萦云又笑道，“好啦，我说着玩的啦，你是我最好的姐妹，你怎样我都不会怪你的。”说着拉着我进府，“咱们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