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不知道是天气渐热的缘故，还是怎么的，我上街时总觉得好些人都是无精打采的。不由得问道，“萦云，你有没有感觉最近有点怪？”说着我吃了一口萦云家小厨房特有的咸蛋黄酿五花肉。

“什么怪了？是这菜怪吗？我尝尝，要是不好我让他们重做去。”萦云说着也吃了口。

“没有没有，你家这道咸蛋黄酿五花肉最好吃，我每次来都馋这口呢。”这倒是不是夸大，他们家家厨做的这五花肉确实是最好吃的。

大厨每每都选了最好的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蒸熟，然后再塞入咸蛋黄，又加桂皮、八角、还有最为祛腥解腻的草果，一起焖煮半个时辰。老远就能闻到香气，摊凉后，切开，一片片的摆好。一口下去，蛋黄的咸香和花肉的软糯搭配的是相得益彰，那叫一个醇香。

“小眠妹子，你看你长得斯斯文文的，吃起肉来倒是毫不逊色啊。”萦云调侃道。

“怎么啦。能吃是福，是不是怕我吃穷了你。”

萦云大笑，“我是怕你再这样吃，盈盈一握的水蛇腰就变水桶了。”

我闻言，放下筷子手上向萦云的腰间探去，“好呀，那我来看看咱们萦云的小腰又有多细呢。”

萦云最怕痒，被我挠的哈哈大笑直求饶，“好了，姑奶奶，我错了，我错了。别挠了，哈哈哈哈，我受不了了。”

我方才收手，正吃着。只见肖大哥从厅前路过，他好似有心事，忧心忡忡地也没注意我们这边。我见着他就想起那日的事，心里有些心虚，小声对萦云说：“你不是说肖大哥最近都不在府里的吗。”

萦云挠挠头，“是呀，他最近军中好像事情很多，我都三五日见不着他一面呢。还是说你跟我哥有缘啊，你看你这一来就见到了。”

我看肖都尉面带愁绪，还以为他是因为那日之事闷闷不乐，心里正内疚呢。可是，仔细看了看，他不仅是面色不好，脚下步子也有些虚浮了。他是习武之人，又在军中操练，这般气色实在不应该。又想到近来城中小贩或是行人也多有这般症状，我不由得出声叫住了他，“肖大哥。”

肖都尉闻言转过身来，这正面一看我更是惊觉不得了，这病容都已上到印堂，直直地显露出来了。肖大哥面带疲态，看见了是我，眼眸方才亮了亮，说道：“姑娘好。”

“哥，你吃了没，一起用点呗？”

肖都尉摇了摇头，“你陪着姑娘好好吃，我军中事务太多，实在抽不开身。”说罢又看了我一眼，准备走了。

我皱眉，总觉得有哪儿不对。看着平日里精神百倍的肖都尉，突然这副模样，我心中却是也有不忍，出言道，“肖大哥，若无急事，不妨来用一些。”

他好似有点纠结，不过终究还是道，“既然方姑娘开口了，我也就不推辞了。”

萦云抗议道，“肖凌云你小子搞区别对待！”

肖都尉勉强地笑了笑，叫下人添了副碗筷。席间我有意看他，他吃的都是些清淡小菜，连那道让我看见就走不动道的咸蛋黄酿五花肉都是看都不看一眼。这病，已经是无法进油腥的地步了吗？这养病调理，要是一直吃不下荤腥，就会拖垮了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的。

“肖大哥，”我看向他道，“这酿五花最好吃，你不用点吗？”

肖都尉摇了摇头，“不是肖某不想，而是这段时间真是奇了怪了，实在吃不了这些。”

我听得更是皱眉，已有些时日了？我也顾不得这许多，“肖大哥，若是你不嫌弃，我还想为你诊一下脉。”

“不嫌弃，不嫌弃。还不知姑娘这般冰雪聪明，还通医术呢。”肖都尉乖乖地捞起袖子，把手给了我。

我伸手探在了他的脉上，萦云在旁边揶揄道，“进不得荤腥，怕是有喜了。”

“一边去！别打扰方姑娘为我把脉。”肖都尉白眼道。

萦云撇了撇嘴，又看着我面色有点凝重，也收了身形，不再说话只盯着这边。

“这乃数脉，脉搏急促，虚热内生，脉快而无力为虚热。有些像热症，喝几服药或许会好些。”听我这样说，大家好像都放心了点。

肖都尉补充道，“我最近是有些不舒服，还是姑娘厉害，妙手仁心。”说罢他要伸回手...不对！我连忙抓住他的手腕，肖都尉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我，“肖大哥，再让我诊一下。”

“阴虚火旺，津血不足，连我都差点被骗了！”我收回了手，沉声皱眉道，“肝火大旺，不是热症，而是疫症。看你的脉象，怕是再不过几日便要咳血，接着吐血伤身而亡！”

此话一出，众人都被吓了一跳。

“方姑娘，这...”肖都尉有些不相信地说道。

萦云道，“哥你别不信小眠，她很厉害的！”

“我知道，可是，这突然就说我会吐血而亡，”肖都尉也有些不好意思，难为情地看着我。

我也知道，我这样是教人信不过的，“无妨，肖大哥可请府上的大夫来看一看，若是他医术高明，自然不会诊不出的。”

肖都尉点点头，连忙叫人去请了府上资历最老的大夫来。

我又问道，“最近军中可也有此症状？”

“确有其事，但军医看了只说是热症，我已经叫了支了大锅，每日熬绿豆汤解暑了。”肖都尉好像也渐渐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有些担心地说道。

“那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异常吗？”这时疫多是虚寒之症状，而不是火旺之症。事出反常，必有妖。且若是找不到原由，这医治起来也是棘手。

肖都尉认真想了想后，摇头道，“并无什么异常，只是这病好似是端午节后突然爆发出来的，突然一下子军中好多人都出现了这些症状。”

看来肖都尉对这些了解也不是很深，再问下去也没什么结果。正好这会大夫来了，我也不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大夫把脉。

这医者已上了年纪，长须一把，颇有名医风范。他倒是稳重了，这脉把了很久，快有一炷香那么长。我只觉得要看累了，他方才收回手，行礼皱眉道，“确是时疫无误。”说罢从随行医箱中，掏出面帘递给在场的各位，自己也系上，说道，“老朽不才，不知道这时疫是通过何种方式传播。以防万一，大家还是小心为上戴上面帘。”

肖都尉听到老先生这样说，顿时双眼有些发黑，稍微稳定了心神道，“可是，本都尉常年习武，身强体壮，这不应该呀。”

“这也是老朽疑惑的地方。”老先生皱眉道。

萦云这会也憋不住了，“哥，你可千万别有什么事啊。小眠，小眠你不是看出我哥的病了吗，你知道该怎么治吗？”

我有点难为情的摇了摇头，“不知道来源，这病不好治。现只能粗略开个方子，稳住病情，但终究是治标不治本。不知道您有没有什么见解？”

老先生看了我一眼，“姑娘说的在理，这老朽一时半会也拿不准，还得要回去多翻医书，试药才可知。现在能做的唯有让人加醋焚烧艾叶，尽量减少扩散，方能护城中百姓安危。”

这下这顿饭是吃的彻底没胃口了，我本还想怎么安慰他们才好。肖都却尉毅然决然地快速站起了身，“方姑娘，肖某告辞了。”

“哥，你这是要去哪儿？”萦云急忙道。

“这时疫片刻没有治疗的法子，肖某也不能懦弱等死。最近倭人那边蠢蠢欲动，又逢此等时疫，要是守不住这姑苏城，我无颜面对圣上和城中的父老乡亲。肖某还要回军中处理事务，当务之急要稳住军心。”

我也有些急了，“你生了病，还要回去操劳，你不要命了不成。”

肖都尉沉声道，“肖某一人的命死不足惜，若是护不了百姓安宁，肖某才真是罪该万死。”说罢，抱拳告辞。

我连忙对那位老先生说道，“还请老先生跟上肖都尉，随行一旁，即时诊治。小辈也会勤翻医书，尽量找出医治之法。”

他点点头，也是急忙跟上了肖都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