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黄钰就好像走在学校里走廊上见到老师一样,在老师看到我之前拼命祈求他忽略我,但事与愿违老师看了我一眼不得不打个招呼一样,我和小孩儿绕着楼梯转着圈儿上去,黄钰饶有兴趣得趴在走廊上的栏杆看我们上楼梯。
我们跑上来的时候他仍背对我们,背微微弓起,在打电话。
沈亦云看到哥哥就兴奋,他三步一跨猴似的窜上去,我一路小跑累的气喘吁吁。
“诶,你跑这么快干嘛。”我戳了戳他的腰,“我头还晕呢。”
这会黄钰打电话没空理他他才理智回来一些,歉意地看着我,“……对不起。”
不知道人是不是都这样,对方尤其是对象,一服软,就更委屈,或者更生气。我有了逗他的心思:“小孩儿,你是不是一有哥哥就丢下我?”
这话,一语成谶。
我是学医的,忙是挺忙的,但对黄钰这种忙法一点头绪都没有,可能是大佬都比较忙碌。
他挂了电话略好笑的看着我们,“跑上来干什么?跟来我这儿报道一样。”
沈亦云答不上来,就喊了一声“哥”就没了下文。
黄钰没空等他组织语言,“你们上医院来干什么?”
这次沈亦云找到了和哥哥进行下去的对话,手探上我的额头虚虚贴在我皮肤上,“她发烧了。”
黄钰视线在我身上停顿了一秒,“好些了吗。”
我老老实实回答,“退烧了。”
师兄的威严还在,就好像面前是老师一样,我张牙舞爪的气息都收敛起来,郁闷的做一个表面的乖乖女。
他没来的及回答我,有对挺急的父女匆匆跑了过来,拿着挂号单往办公室里探了探。
中年女子,40多岁的样子。
黄钰扫了一眼她手上拽着的病历本什么的,大步走上去推开他们重新掩上的门,“跟我进来吧。”
我本来想离开,趴在门上寻思着说一句打个招呼就走。
但女子挺着急的样子,抢在我之前就开了口:“医生,我爸打了个喷嚏后说是胸部痛。”
肋骨骨折,黄钰看看老人的脸色,温和又缓慢的问,“拍过片子吗?”
比起这个女人的来势慌张,他语气又慢又轻。
我拉着沈亦云在后排坐下,思绪飘忽的厉害。我想起以前实习的时候,曾经亲眼目睹医闹致死,不是我们科室,但触目惊心。
这世界对医生不够友好,各种争议此起彼伏,近两年上网的时候会看见一些评论,类似于这样的对话:
“医生太冷漠了,对我的疼痛置之不理,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特别不耐烦。”
“医生也有七情六欲,有不顺心的时候,有不舒服的时候,你一天接待几十个病人试试?”
“楼上是医生吧?这是职业操守问题,不要为自己开脱。”
……
对于这种言论我无话可讲,不说对错,但,一棒子打死一干人这是错的,不要让有热情有耐心的医生寒心。
意识被扯远了,我视线回到这个女人身上,她已经非常的焦躁不安,抢在老人之前回答黄钰,“还没有。”
黄钰“嗯”了一声,让他们去拍片。
没有人能被所有人喜爱,无论你在做什么怎么做都有人支持你,也有人看你不顺眼。
我幻想了一下,如果这个女人闹起来大概会说——他是我爸,你当然不心疼,你不能感同身受啊。
要求医生感同身受其实不太合理,严格的医生会这么要求自己,但是没有也不该强求,他的职责是冷静客观的分析你的病情,缓解和根除你的病因,这不包括他要和你一样疼,一样慌乱。
医生,是让人安心的依靠,如同所有保家卫国的士兵和民警。
我起身想告辞,不想打扰他工作,但刚想开口,就听见黄钰说,“七味过年24了吧?”
我只好坐下来,“嗯。”
磨磨蹭蹭我在心里算了算开口,“师兄过年……30 了吧。”
黄钰一怔,摸了摸眼角,“这么一说我感觉我细纹出来了。”
“哪有,你皮肤状态如同18,一脸的胶原蛋白。”
这也不算恭维,我真说的大实话,想了想觉得太恶心又补充,“30岁看不出什么的,男人30一枝花?反正你很年轻。”
黄钰嘴角勾起,两个小巧的酒窝若隐若现的,“嘴真甜,请你们吃饭,坐这别动。”
……
吃饭大可不必……
我拒绝,理由还挺有说服力,“不了师兄你先忙,我今天还有点打飘。”
黄钰也没想出更好的解决方案,恰巧那两个人又折回来,“医生你看看?”
我这次真的准备走,拉着小孩从门口往外跑,走前我朝着那张X光片上扫了一眼,的确是肋骨骨折。
给师兄发条信息说我们先走了,饭下次我请。
小孩大概也不想让他哥哥破费跑的比我还快,出来后感觉能大口喘气了,声音都大了起来,“他打喷嚏骨折了?”
“年纪大了,很正常的。”
沈亦云静静走我身边,绕着楼梯原路返回一圈圈转下去,“我以前肋骨断过……”
顿了一下,“还挺疼的,每分每秒呼吸都疼。”
我知道这事,断了三根。
捏了捏他的手掌,我清唱了一句,“想念是会呼吸的痛……,你想念谁?”
他笑笑,“什么乱七八糟的。”
出医院门的时候我又觉得头重脚轻的无力感浮了上来,皱皱眉轻轻拉着沈亦云的衣角,“走不动了。”
他一怔,“那歇会?”
……
我们蹲在医院门口气派的长走廊上,整整齐齐的像一家人。
他给我买了个烤红薯,蹲在我旁边啃玉米,其实我觉得他手里那个更好吃。
明显就……更甜。
正发着愣,冷风吹的我觉得脸紧致的像7岁,沈亦云戳了戳我,“我还挺怕疼的,我会不会也打个喷嚏打骨折了。”
他说他挺怕疼的?
我看了他一眼,停止仓鼠般的进食:“你说什么?风太大我没听清。”
他好声好气地又重复一遍。
我气得笑了,“年纪大了才这样,你毛都没长齐呢就骨质疏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