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小孩就开学了,我送他上高铁,看他拖着行李箱安检,越走越远。
家里空下来,静的失落。
这个夏天热闹非凡,有人去世,有人一夜暴富,有人受了风评影响革职。
但盛夏就像一场绚烂的烟花,热烈完了冷的也透彻。
夏天就这样过去了,不知荷花开败了没有,不知蝉鸣声断绝可否,不知欠下的心结解开了吗。
……
师兄革了职闲下来了,他在家一躺半个月被楚幼拖出来晒太阳,黄钰笑,“我都十多年没睡过这么好了。”
楚幼抬眼看看他,就差身上长蘑菇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黄钰这个样子,胡子拉碴,因为被门外的光刺了眼睛还退的远些,手撑着额挡着点光线,声音沙哑,“来干嘛。”
“采蘑菇。”
黄钰精神状态不错,他像是如鱼得水,久旱逢甘霖,他的确这几年忙的失去自我,借着机会自我封闭了几天埋头睡觉做梦。
楚幼要拉他出来晒太阳见天日,我也因闲来无事被喊来,师兄开着车,我和楚幼坐在后排唠嗑,师兄扔了袋瓜子来,“壳看着点吐。”
撕开牛皮纸袋子抓了一把瓜子在手上,然后接着洗牌,玩小猫钓鱼。
楚幼懒洋洋往后靠在车门上,“输了不许哭鼻子。”
我眯眼瞧了瞧面前这位牌都没看就开始说大话的少年,“赢了呢。”
他笑,“赢了你哭。”
黄钰手搭在方向盘上听了这话轻嗤一声,“幼不幼稚。”
可惜没机会知道输不输赢不赢的,这本来就是个消磨的时间好游戏,没算计的情况下玩上两个小时都没问题。
不过终点站到了——
车库里光线昏暗,我们把后车灯打开把牌收拾了装盒子里然后带着瓜子壳之类的垃圾下车。
黄钰和楚幼不知道从哪摸来顶帽子扣在脑袋上,单肩背上包甩上车门,“成了走吧。”
车子落锁,在背后闪了车灯又熄灭,隐在黑暗中像一只蛰伏入睡的猛兽。
坐着电梯去了三楼,安检,候车室候车。
八月底是学生返校,上班族返程的日子,候车室里网状的铁制椅子上坐满了人,乌泱泱一片。我环视找位置,视线再转回黄钰身上就见他手执一份报纸靠着墙站着读报。
我不解,“你哪来的报纸?”
“你俩买早饭的时候在路边摊上买的。”
“分我一张。”
“两块。”
……
报纸上油墨味好重,我很久没看见过有卖报的摊贩了。要说起来D市这些年忙发展,文化味淡了许多。
但一个城市要是少了文化底蕴,底气也不会足。
标题日新月异博人眼球,我看了两页就觉得烦,读不进去。
转头看师兄,他看的津津有味,我以为是他手里那张比我的精彩,凑过去扫了眼标题,——“【妈妈,我可以吃冰淇淋吗?】你的回答,影响孩子一生的幸福。”
我叹了口气,“还真挺想吃冰淇淋。”
师兄收了报纸,笑,“可以,走,妈妈带你吃冰淇淋。”
……
他还真是。时时刻刻能占我便宜。
黄钰不过是多睡了那么几天,看起来脱胎换骨的,像是刚换了莲藕化形的哪吒,手插进口袋走得飞快。
我和楚幼在原地没动站着等他,楚幼看着他的背影问我,“你有没有觉得…他好像心情特别好?”
我没接他话,拾起师兄压在行李箱上的报纸来看。
以周董为例,讲了他对儿子说,“假如你在飞机上不闹,我就给你一个冰淇淋。”
后来他已经睡着了,昆凌说,“那就不用吃冰淇淋了。”
周杰伦仍然叫来了空姐买了一只冰淇淋。
短故事,育儿经。
师兄这张的确有意思一点儿,里面有一句句子很喜欢:吃过百味的孩子不会只惦记糖果,见过世界的孩子也不会只计较眼前的一块饼干。
脸上一冰,师兄拎着冷饮袋子回来。
“你的。”
这两兄弟挺像的,我突然想起先前小孩用冰可乐冰我的事儿。所谓唇亡齿寒,脸颊一边儿冰的牙都酸。
我接了下来拆包装,奶味儿的冰棒,转了身看他俩手上的。
他们俩正掰着一根的碎冰冰。
“……”
怎么看都是碎冰冰更好吃。
果味儿的。
师兄见我看他就把楚幼手里的另一只抢了隔空扔过来,“喜欢多吃点。”
“……”
他倒是轻松,揽了楚幼的肩,“我俩分一支就够了。”
我听着这话的意思是:他和楚幼每人只要半截儿的碎冰冰,而我一个人要一支冰棍和一整支碎冰冰。
他们俩居然果真不理睬我,半截半截的碎冰冰吸的美滋滋。
检票后正好坐一排,跟看电影似的。
师兄好像个百宝箱,扔掉了报纸他又拿了本杂志津津有味的看。
我隔他远些靠窗,揪着楚幼小声问他,“师兄那只箱子估计没带什么正经东西。”
师兄耳尖,轻哼了声,“是的,都是非卖品。”
“……”
楚幼夹在中间乐不可支。
窗外风景不赖,我看着看着发困,脑袋搁在桌上就要闭眼。我和师兄不同,他恶补睡眠的时候我在恶补电影。
正要睡着的时候后脑勺被弹了一下,我一清醒,转了头看谁这么大胆。
黄钰手伸的长还没来得及缩回去。
他眉一拧,“啊,就想试试看是不是实心的,会不会有回音。”
“……谢谢,您脑子里才是空的。”
不知道是不是假给他放长了,居然愈发顽劣起来,虽然知道他天性使然,但我还是很郁闷。
这会已经没了睡意,后半程就一直翻着手机找乐子,偶尔退出页面对着窗外拍几张照。
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开着开着师兄突然心血来潮扯了张纸下来和我们讲城市历史地理,楚幼捏着圆珠笔在纸上圈了一个角落画画。
画的乱七八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