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有大一新生来battle,本来也就芝麻大点的同校间跨年级的比赛,偏偏惹出了点不小的动静。
方志远因为对方违规动作被肘伤了肋骨,被扶着下场五指紧紧扣在篮球场边缘的镂空铁网上,因怒气胸口剧烈起伏,骨头就一下一下刺着他尖锐的痛。
黄钰没那么大情绪波动,中场时站在方志远旁边有一下没一下的砸球。
地面微颤,方志远脸都白了,额前细细密密一层冷汗。
黄钰余光扫了眼他,“骨头断了?”
方志远不吭声。
“去校医室。”
“我看你们打完再去。”
黄钰没和他接着争辩,嫌烦。球也不往地面砸了,怕这点动静给他折腾晕过去。
这会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了,方志远一个姿势坐久了人都麻了,跟黄钰有一句没一句扯皮,“我总算是知道会呼吸的痛什么样的了。”
然后又恼,“我说实话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下场你也犯规,谁还不会了”
他话题转变的快,黄钰一个都没接,整个人陷在铁网里点了支烟。
方志远拽了把他的裤腿,“给我来一根。”
烟酒止痛,黄钰从口袋里摸了一包出来连着打火机一块给了方志远,另只手指尖的烟火星子烧的明明灭灭。
“当心呛着”
方志远叼在嘴边笑,“得了哥,我又不是第一次抽。”
的确,他的口袋里的烟有一半儿都是这兔崽子抽完的,说什么来和他分担一半的肺癌可能性。
就跟女生吃饭睡觉成群结队一样,方志远不常抽烟,只有看见黄钰抽的时候才要一根一块抽。
他花样也多,他能吹出个烟圈来,像鱼吐泡泡一样吐出一串来,烟雾朦胧的特别能浪。
黄钰看见篮球场另一边探头探脑的小姑娘,手中烟掐了看她茫然的转悠。
下半场也不顺利。
有人冒了动黄钰的念头,想要掰他的手。
医学生的手。
旁观者方志远破口大骂,“你们他妈有病啊。”
“这么明显裁判你瞎了吗?”
他气的要炸,抠着地面要站起来。
黄钰转头看了他一眼,额间的黑发已经湿透了,眼里印着点夕阳的光。
就看了他一眼,方志远就知道他想说什么。
【安静点。】
【不是骨头疼吗。】
【省省力气。】
莫卷卷这会坐在方志远旁边觉得他像炸了毛的狮子,又奇怪的温顺下来消了脾气。
她看不懂篮球,坐在方志远旁边安安静静看了好一会电影,旁边人吵的她不得不看字幕。
方志远看着他们打球就抑不住火气,干脆转了脑袋问莫卷卷,“诶,你说黄钰什么怪脾气,该生气的时候不生气。”
莫卷卷屏幕上点了两下暂定画面,“第一我不叫喂,我叫楚雨荨。”
方志远高挑了一边眉看着她,点漆的眼瞳里映出面前这个甜美长相女孩儿一本正经的样子。
“第二,”小姑娘舔了舔嘴巴,没了下文。
方志远轻嗤,嘴角勾着一边儿,没个正型。
他现在挺病娇却不自知,脸色白又挂着细汗像是没干透的墙粉,眼神也轻佻。
好半天没等出那个【第二】,方志远不耐烦,“黄钰上哪招来你这么个姑娘”
他疼的厉害,声音轻飘飘的,操场那么吵闹,莫卷卷塞着耳机差点没听着。
小姑娘声音又小又细软,喃喃说“我招的他”
方志远倒是听清了,然后扯出一个笑来。
球场上不断发出碰撞和摩擦的声音,人与人之间,人与地面之间。
最后一个场景是黄钰高跳把球扣向篮球框,受人撞击球在篮球板上狠砸又弹开。
比赛结束。
篮球热闹又落寞的在地面弹起下落又弹起,像是剧烈运动后放大的鼓般心跳。
没人再关注那颗篮球,它逐渐停息。所有人视线都在输赢上时,一只干净有力的手把球捞起。
手太白太干净了,暴起的青筋如苍虬盘绕,蕴藏着蓄势待发的力量。
方志远怔住,似乎又见黄钰隐隐动怒的样子。
面上平静,动作也缓而静,像是蛰伏隐秘的兽类。
漫不经心的在指尖转着球,等对方的兴奋劲过去,耐心极了。
等终于有人静下来视线看上他的时候,黄钰发了狠,手中球砸了出去。
人被迫抱着球的冲劲儿退了几步重摔在地,五脏六腑全搅在一块挤压,要脱胎换骨重新塑造的痛。
球掉落下来,黄钰站在一米外,仍然平淡懒散的样子。“是你吧。”
“用手肘砸方志远的傻逼。”
黄钰嘴角一翘,“去和他道歉。否则没完。”
他不知道何时身边堆了一筐的篮球,弯腰从框里捞了一个出来掂了掂嫌气不足,又重新换了一个。
又一个球飞出去。
掰他手的人。
然后又一个。
撞他的人。
数个篮球在地面弹跳,如撒了盘中一把钢珠,震出漂亮的节奏曲线。
他不过就扔了四个球出去,夕阳拉的背景残红一片,他身披这些逆转天地的光景,戾气不再遮掩,张狂肆意。
篮球场球声沉闷,静的要命。
没人敢说话。
没人敢还手。
谁都知道黄钰好脾气。
谁都知道黄钰脾气差。
谁都知道黄钰打架狠。
方志远眯眼看着和夕阳融在一起的人,这会逆光,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黄钰像是破开了空间界限打破次元壁走出来的。
身沾些黑暗的嗜血的因子。
莫卷卷扯了耳机和方志远说,“你看,他生气了。”
方志远余光看了眼她,“你不害怕么。”
小姑娘摇头声音清晰无比,传到在场的每一个人耳朵里。“打球可以输,但不能没规矩。”
“但打完球就没了规矩。”
“所以他要找补回来。”
所有人都在作弊他也不会用这些低端的手段,没谁可以轻易改变他。他不会变成他所厌恶的样子。
光明磊落。
不能让朋友白受欺负。
没谁该大度受了欺负不反抗。
莫卷卷清脆一笑,“我好喜欢他。”
他整个人像是经过强烈光照的树,干净,优雅,健康,极具生命张力。
他不在云端,不在淤泥里,黄钰就在人间,有血有肉,不免俗不入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