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当他站在家门口，正想饱含深情的喊一句“爹娘，我回来了”时，就听见他爹愤怒的说若不回来就永远别回来！

他虽是男人，可依旧觉得委屈铺天盖地。

这一生，从来没有一刻如现在般，想离开这个家，可是……

“还杵在门口做什么？”秦老爹再次不悦，“等着人请你进来吗？”

“没有。”秦大咽下一口气，低着头，默默走进院子。

“爹，我来吧！”他主动拿过秦老爹手上的小盆，抓起拌好的玉米继续喂鸡。

厨房里，秦暖暖和周氏的对话一声声入耳——

“娘，今天晚上没什么菜，咱们再烙几个饼吧？”

“你这个小馋鬼，刚给你煮了白米饭，现在又想吃白面饼了？”

“是啊是啊，买回来不尝尝，我肯定会惦记得今儿晚上都睡不着！梦里都流口水。”

“行，那你去调面！”

在秦大印象中，他娘很少有这般爽快的时候。

少顷，“娘，我在面里加两个蛋吧，面里加蛋才好吃呢！”秦暖暖的声音再次传来。

“那蛋是留着卖的！”周氏不许。

“娘，就两个！您想想咱今儿赚了多少，就当吃两个蛋庆祝一下，再说，烙在饼里是一家人吃，我听说饼里加蛋可好吃了！”秦暖暖继续游说。

周氏还在犹豫，这些蛋在她眼里从来就不是蛋，而是钱！

“婆娘，给她吃，不就两个蛋吗？”秦老爹的声音插进来。

“谢谢爹！”秦暖暖立即说。

随即，秦大听见蛋壳敲碎的声音，那样清脆。

爹娘果然变了，这个家，已没了半分从前的样子，一切以丑八怪为中心。

“哥，你还没把鸡喂完呢？”

秦二的声音传来，秦大回过神来，这才发现盆里的鸡食早就喂完，他转过身，朝秦二道：“老二，你们今天赚了多少？”

“163文。”秦二说。

“163文！”秦大整个人都惊了，“这么多！”

“嘘，小声点！”秦二笑着，脑袋朝周围转了圈，提醒秦大别让村里其他人知道。

核桃那东西，毕竟不是自家产的，一旦被其他人知道，其他人肯定会去抢，到时候，他们家可就没得赚了。

“真这么多？”秦大还是不信，快步走到厨房门口的秦二旁边，蹲下身体。

他的声音中是满满的兴奋和不可置信。

大半背篓核桃，没有人见过的东西，壳多肉少，还忒难剥，原以最多最多卖50文，却不知这几个人怎么卖出天价的？

赚这么多钱，该有一半会添到他的聘礼中吧？

他记得山沟沟里那棵核桃树，上面果子还多着呢！若按照现在这种卖法，等一棵树的核桃卖完，小花家提出的聘礼也就差不多了。

秦大暗自欢喜。

“真这么多！”秦二很肯定点头，他的嘴巴大大咧开，“不然的话，娘会舍得给我们吃纯白米饭？给我们烙白面饼？”

秦大再笑，脑海里全是他和林小花成亲的样子。

旁边，秦二还在继续：“哥，你刚听见没，娘还给我们打了两个蛋！我都好久没吃过蛋了！”

“不光有蛋，我们明天还有猪下水吃！买了整整一副！我们全家人都够吃2天了！”

“娘和妹妹还买了布头和碎布，要给我们每人纳两双新鞋垫，还说要把我们的旧衣服补一下……”

秦二说得眉飞色舞，秦大心情却是从天堂跌到地上，一路沉了又沉。

163文，这个数对于他们这个家确实不少，可问题是，这又是白米，又是白面，又是猪下水，说不定还买了油……

对，还有香胰子！

还有布，听起来还不少！

这样买买买，163文真的够吗？别说给他存聘礼了，说不定还动了家中积蓄……

动家中积蓄就等于动他的聘礼！

只一个瞬间，兴奋没了，秦大只有满腔愤怒。

这个家，到底有没有人记得他该娶媳妇儿了？小花也早到了婚嫁年龄，若再不把她娶进门，往后她就是别人的媳妇儿了！

家里这群白眼狼，平日吃小花给他们的肉时，一个个吃得嘴里冒油，到存聘礼的时候，一个个就全部忘了！

想到这里，秦大“腾”的站了起来。

秦二感觉到秦大的愤怒，忙抬头，一双眼里满是担心：“哥，你要去哪里？”

“我……”

秦大侧头，看着正在烧火的周氏，正在烙饼的秦暖暖；闻着米饭的香味，面饼的香味；听着面饼在滚烫的油里发出滋滋的声音……

他的馋虫顺着胃部不断往上爬，唾液疯狂分泌。

那种吸引，不亚于一碗红烧肉摆在他面前，他听见口水顺着喉咙咽下的声音。

食物对人的诱惑，秦大再也说不出原本心中所想，他挣扎着，开口已变成：“我去茅房！”

秦二立即站了起来：“哥，我陪你去。”

厨房里，秦暖暖将秦大回家后的一切举动听得一清二楚，自然也把对话里的情绪听得一清二楚。

“娘，大哥好像不高兴呢！”秦暖暖说。

“管他高兴不高兴。”周氏还不高兴呢，“在家不晓得做饭，还要我这个做娘的辛苦一天，累得半死不活后，给他做饭伺候他！”

周氏顿了一下：“还有家里的猪和鸡，也不晓得喂，要明天掉一两肉，或者少生一个蛋，他明天也甭想吃饭了！”

“娘，大哥是在生我的气。”秦暖暖强调“我”字。

“他生你什么气？！他是不满我这个做娘的，不乐意给他娶林小花那个骚狐狸！”周氏一边说，一边朝院子门的方向翻白眼。

“你是没见过林小花，浑身上下都透着骚劲儿！”周氏语气嫌弃，“也是秦大单纯，才会看上那种女人！”

秦暖暖只知林小花是村长女儿，两家经济情况差异颇大，却没料到周氏会用这种词语这种语气说林小花。

她见过林小花，确实比普通村女的丰腴，也确实有勾引男人资本，可她始终认为，丰腴不是女人的错……

就好像前世，总有那么一群人，看见女人被强X，就会说肯定是女人不检点，肯定是女人露太多，肯定是女人勾引了男人，可真的是女人的错吗？明明是男人太渣！

或正是因为周氏对林小花恶毒的评价，秦暖暖反而对林小花生出同情。

“娘，也许大哥和林小花真心相爱。”秦暖暖说，“我觉得您空了再和哥聊聊，若有机会，也再去探探林小花的想法。”

“你想成全他们？”神仙的意见，周氏还是愿意好好思考。

“谈不上想不想成全，只是常听人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秦暖暖说，“大哥既然那样在乎林小花，娘也不想和大哥生分了不是？”

她顿了一下：“再说，万一林小花愿意嫁给大哥后，学着做家务，认真伺候公婆呢！我觉得这才是我哥和林小花最好的结局。”

娶到嫁给爱的人，和对方白头到老，也和对方的家人和睦相处。

这里是古代，秦暖暖目击过秦大和林小花做那事儿，也清楚女人若没了那层膜，后面有多难嫁，就算嫁了，怕一辈子也会被婆家嫌弃。

“对了，暖暖，你今天还没给我洗脸。”周氏换了个话题。

“咱明儿上午再洗吧，用新绸布。”秦暖暖说，“娘想给爹一个惊喜，咱就暂时不让他知道。”

周氏回忆了一下这两天秦老爹对她的态度，心头一甜，果然不再说话，只等明天到来。

农村的茅房通常修在猪圈旁边，也就是挖一条沟。

上茅房的时候把猪圈门一关，里面黑灯瞎火，全靠记忆摸过去。

秦暖暖从穿越到现在，最不习惯的就是这事儿。

臭。

每次上完厕所，她都有种在鬼门关转了一圈的感觉。

为了消除恶臭，刚来那会儿，她专门提水冲过，只可惜——

泥土地，又是阳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大水冲后，臭味是减少了许多，可，那泥泞感觉……特别是蹲在猪圈旁边时，秦暖暖忍不住会脑补：脚下踩着的全是男人的尿……

再之后，她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把猪屎扫出去。

粪坑在猪圈后方，与猪圈是通的，秦暖暖这个动作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此刻，秦大秦二并排站在猪圈旁的小沟旁边，两人动作一致的松开裤腰，拉开裤头，掏出小鸟……随着尿液的释放，两人同时发出满足的喟叹。

“哥。”秦二率先开口，“这个秦暖暖有几分本事，你别和她较劲。”

“我哪儿有和她较劲？”秦大不悦。

“你的情绪都写在脸呢！”秦二说，“早上娘说要给她买香胰子你就不高兴，后来她说别把青皮倒出去，你气得把撮箕摔地上。”

“哼，她算什么东西？居然命令我！”秦大语气很是倨傲。

“她是不算东西，但她现在是我们家的财神爷。”秦二说，“你今天是没看见，我们到乡上的时候，已是下午，集市早已结束，街上根本没几个人。”

“我一点都不看好她能把东西卖出去，可她还真的把东西卖出去了！她在街上大吼着买核桃，说是吃了能让人变聪明，还真有人买！”秦二简单讲着白天的事情，“就那东西，3个就买一文钱！”

他顿了下：“不说别的，哥，若换做是你，你能在空荡荡的街上把那东西卖出去吗？”

秦大默，别说一文钱3个，就算一文钱10个，他也不一定能卖得出去。

秦二见秦大这幅模样，知他心中答案，便继续：“爹娘现在把她当宝！今天卖的钱，爹直接就说的全部给她用，她想买啥买啥。家里指着她以后多赚钱，你别在这时候给爹娘找不痛快！”

秦大继续默，有些事情，他不是不懂，只是心头不舒服。

他才是家中老大，是父母应该依仗的骄傲，是未来的顶梁柱，可他除了干农活儿，什么都不会。

“我不是气她，我是气我自己。”秦大闷闷的说。

“哥，你这话就更不对了！”秦二说，“咱是什么？她是什么？”

“咱是人，从生下来到现在才多少年，她是妖，从生下来到修炼成人形，少说也要几百年！她吃过的见过的，比咱们多几百几千倍，我们比不上她那很正常。”

“再说，她现在在我们家，她的那些小聪明，我们可以挨个学。等我们都学会了，说不定已经富甲一方了。”

“到时候，别说一个小花姐，就算十个小花姐，你一样可以娶回来！”

秦二这番话，特别是最后一句，深深打动着秦大的心。

小花的滋味那么让人销魂，若能娶10个那样的女人，那秦大这辈子，真是做梦都能爽醒……

感受到旁边人心情变好，秦二笑了笑，拍拍秦大的肩：“哥，心情好点没？”

秦大“恩”了一声，两个人遂往外走去。

“烙饼差不多好了，咱出去刚好吃。”秦二心情不错。

猪圈里的猪：“嗷！嗷嗷！”（饿，好饿！）

“有个丑丫在家哪里不好？又能做事又能赚钱！”秦二再说。

猪圈里的猪：“嗷！嗷嗷嗷嗷！”（饿，魂淡回来！快给我们喂吃的！）

“就算她现在做的事没以前多了，但也在做事不是？像她这种能赚钱的，换在其他家，早供起来了。”秦二还在给秦大做思想工作。

“就她那丑样，也配供起来？！”秦大冷哼一声，打开猪圈门，跨步走了出去。

秦二笑着安抚式拍的秦大的肩，跟着走出猪圈。

猪圈里的猪：“嗷嗷嗷嗷嗷嗷嗷……”（求你们别走啊，晚上就几根草根本不够吃啊，你们这是逼我们吃粑粑吗？）

出猪圈后，秦大心情好了很多。

再经过堂屋时，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到放在桌子上的香胰子和布头时，瞳眸依旧忍不住抽了抽。

那样上等的绸布，颜色那么好看，若送给小花，她肯定高兴。

“哥，忍！想想以后！”秦二在旁边小声说。

秦大点头，以后，他要给小花送整匹整匹的绸布，给她做漂亮衣服！

“娘，妹，烙饼好了没？”秦二走到厨房门口就问。

“你活儿干完了没？一天就知道吃！”周氏先笑着看秦二，目光再落到秦大脸上时，却分明是剜了一眼。

“猪草早就喂了，这些青皮，我多剁些给它们，让它们多吃点，长壮点！等过年斩它们时，也能多几斤肉。”秦二说着，眼馋的往灶台上看过一眼。

烙饼按照人头烙的，按照秦丑丫盆里的面量，应该还有最后一个。

“娘，我和哥都饿了，让我们先吃一个垫垫肚子！”秦二嬉皮笑脸，“吃了后剁青皮才快，这东西硬着呢！”

秦大也是饿，可他不敢说话招惹周氏，只跟着秦二眼巴巴看着周氏。

“吃吧吃吧！两个饿死鬼投胎！”周氏嘴里说着嫌弃的话，可终究心疼儿子。

秦大秦二忙走到灶台边，将两只手在衣服上擦了下，抓起烙饼就往嘴里送。

秦暖暖眼角抽搐：妈呀，到底有没有一点卫生意识？刚从猪圈小便出来，刚抓过那东西，能不能先洗洗手？

而且，这两人之前一个在砍核桃外壳，一个在喂鸡，两双手都是黑的！

好在烙饼也是焦黄焦黄的，差别倒不是太大。

“好不好吃？好不好吃？”周氏一听到咀嚼声，就忍不住也想吃，咽口水的声音分外分明。

秦大秦二迟疑了一下。

虽说味道没想象中好，可这是白面烙饼啊，还是加了蛋的白面烙饼！

“好吃！”秦大继续狼吞虎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