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曲曜堂的视线落在天水宛若红苹果的小脸上,“呵,你这小妮子果然厉害,出这一招把我给难倒了,不过,我仍愿意接受挑战,只是解题恐怕要费很长一段时日。而在我解出正确答案之前,我希望你能接受我的邀请,留在府中作客,你同意吗?”
天水一脸勉为其难似地接受了他的邀请,“好。不过请你记住,在你解题的这段时日里,我只是你的客人,我希望你能够对我放尊重点。”
“我对你不够尊重?”曲曜堂失笑。
“至少你不能对我毛手毛脚,还有我的唇……你……你不可以再吻我,不可以再碰我!”一点红从天水的耳后染起,瞬间红遍了整张小脸。
曲曜堂定定地凝视着她,“我以为你很喜欢?”
“哪有!”天水恼羞成怒地跺着脚。
“我有没有告诉你,你红得不象话?”曲曜堂不知耻地道出淫荡之语。
“住口!”天水羞愧欲死地捂住双耳,一张小脸红得宛如熟透的石榴,“无耻!”
曲曜堂仰首大笑,天水脸更红了。
天水当晚就住进了小王爷府里,成了小王爷最重要的客人,之后她的起居生活全由下人照料,他们殷勤服侍,不敢怠慢。
当天水沐浴完,正准备上床休憩时,几个头上扎着两团髻的小丫鬟,合力捧着一个大锦盒,吃力地抬进天水的卧房里。
“嘿咻!嘿咻!”小丫鬟们一边抬着大锦盒,一边呼着气。
天水离开床边,困惑地走到她们身旁,“请问你们……在做什么?”
“回天水姑娘的话,咱们正在搬你的衣裳呀!”众丫鬟们把大锦盒摆在毯上,各自掏出口袋里的手绢拭着额上的汗水,“呼!总算大功告成啦!累死人了。”
小丫鬟们合力打开大锦盒,逐一取出压在盒底簇新的上等丝绸霓裳,一一放入天水的衣柜里。
“呃……”天水好奇地打量着地上的大锦盒,“全是我的?”
曲曜堂真这么把握可以解开那道题,让她永远在这儿住下?天水还挺期待的。
“是呀!”其中一个小丫鬟回头对她微笑点头,然后转身服侍天水更衣上床,“天水姑娘,奴婢退下了。”
天水躺在舒适的床炕上,锦被又柔又香地包裹住她的身子,倦意很快从脚底往上爬,迅速扩散至全身。
这张床是如此柔软、舒适,就好像是曲曜堂温暖的胸怀……
昏昏欲睡的天水迷迷糊糊地想着,接着又想起这段流浪的时日。
这段日子,让从小不曾吃过任何苦头的娇贵公主体验了贫穷的难堪,她穷到把身上所有能够换钱的饰品全都拿去典当掉了,除了父皇御赐的汗血宝马。
可是她仍然贫穷,她想尽办法去赌场挣银子,却把裸来的财富全都施舍给乞丐,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当她多流浪一天,她苦头就要多吃一天,她曾经睡过客栈、破庙,蚊子总是喜爱扰她清梦。
直到她成了曲曜堂买卖的对象,才没有讨人厌的蚊子跑来扰她清梦,才不必去睡客栈中那种硬邦邦的木床,也不用在没钱的时候委屈地躲在风雨颠摇的破庙里。
这里没有寒冷和饥饿,而她也不再是那个四处飘泊流浪的公主。
她现在是曲曜堂看中的一件宝物,只要她肯点头,他的财产全都是她的,她将过着养尊处优的好日子……
面对这样一个有财有势、英俊迷人的小王爷,她的心怎能不动摇呢?
她这次出宫不就是为了寻找她的真命天子吗?她何苦出题为难他呢?
可是他……他夺走她初吻不说,还对她毛手毛脚,活像个采花贼……
所以,她怎能中了这个小王爷的迷魂计?他存心欺负她不是吗?
曲曜堂实在不太愿意费脑力去思考一些对他而言毫无意义的芝麻绿豆事,譬如天水亲笔拟出来的文字难题。然而,为了娶她为妻,他还是硬着头皮完成了,解出来后,才知道并没有想象中困难,反而觉得真正厉害的是出题者。
天水能想出这么多组合和单字着实是件很不简单的事情,就因她有这般能耐,才更加深他非得到她不可的决心。
次日,曲曜堂依旧起了个大早,找来几名心腹去赌场召回各处务官,竟一时忘了绕去书房取走那份已完成的文字难题,顾着忙他的盘查。
事实上,盘查一点都不合他的个性,他向来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只是天水所推敲出来的结果却轻易推翻了他的坚持。
事到如今,他完全信任天水,相信她的敏锐,且是深信不疑,于是他大刀阔斧、雷厉风行地追查赌场内奸,动作空前迅速。
努力很快就有了结果,他们抓到一个“外鬼”,令人惊讶的是,这外鬼竟然是个不容易引起他人注意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名叫李芊,目前有三个荷官在十二时辰中轮替赌单双的牌桌,他们当然不会有人跳出来承认自己认识李芊。
曲曜堂下令把三个荷官抓到密室审问,侍卫戒备森严地纷站着,曲曜堂斟酌着哪个人可靠又忠心,是值得他重用的。
审问从白天一直进行到晚上,却审不出结果,曲曜堂考虑要不要用刑,但他终究还是没有这么做,他派人去请天水来——事实上,他很期待见到天水。
天水未到,密室的木门忽然打开一条缝隙,一只又黑又晶亮的眼睛往密室里偷瞧着。
坐在案前的曲曜堂神情悠然地为自己沏上一杯来自天山的绝顶香茗,擎盅静啜着,稍后,才懒洋洋地开口道:“不管是谁,都进来吧!”
“咿呀”一声,木门被一只细皮嫩肉的手掌推开。
一抹细瘦修长的身躯整个挡在门口处,身穿华丽的男人锦袍,束发、手摇香扇,乍看之下活像个男人,经端倪后,不难发现原来是个易钗而弁的姑娘家。
她学男人的姿态举步走进密室里,小厮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活像得意的小帮手,身后又紧跟了两个小丫鬟。
小丫鬟一脸无措地绞着小手,小王爷坐在雕镂精美的华椅上,不语、不笑也不看她们,专注地拭着玉器。当小王爷专注于某件事时,不喜无端被人打扰,更别谈主仆间的繁琐礼节,他从不受约束,服侍他多年的丫鬟们早已熟知他的脾习。
其中一个小丫鬟支吾地说:“小王爷,奴婢该死,魏姑娘她……”
“混帐!你口里的姑娘指的是谁?”魏奴儿受辱似地严厉瞪了小丫鬟一眼。
“啊!”小丫鬟吓得瑟缩起秀肩,连赔两声不是,匆匆欠身退下。
“小王的丫鬟不懂事,魏兄请勿见怪。”曲曜堂神色自若地举杯品着香茗。
“哼!”魏奴儿甩了甩衣袖,举手投足间皆散发浓浓的男人姿态,趋近曲曜堂,有礼地拱手作躬,“小王爷,有礼,魏某特来登堂拜谒。”
曲曜堂仍未起身迎迓,黑耀玉石般的眼底浮现一丝轻蔑,“魏兄……”
“刷!”地一声,魏奴儿合起香扇,把扇坠握在手里,举起的小拳头晶玺洁白,肌肤如羊脂软玉,态度谦卑地道:“小王爷如此称呼魏某,魏某愧不敢当。”
“呵!”曲曜堂轻哼一声,“无事不登三宝殿,魏公子今日来访,不知有何贵干?”
“是这样的,小王爷,魏某特地前来拜会你,是听闻小王爷好闲情,扮审判官躲在密室里审问自家人,不禁好奇前来瞧瞧。”魏奴儿走到案前坐下,一张白白净净的小脸儿清秀到简直可以用脱俗来形容,但此时这张小脸儿却推满了不怀好意的贼笑。
魏奴儿乃是官吏千候的大千金,千候被皇帝授封爵号,所食之邑两千户,在京城威风凛凛,前岁,候爷有意办她花嫁,吓得魏奴儿赶紧把包袱卷一卷,逃之夭夭去也。
魏奴儿自小就像个男孩子,调皮爱捣蛋,喜欢骑马打仗、射箭和打猎,反之,厌恶女红,不碰针绣,不画眉,不点睛,不穿金戴银,自十五岁及笄过后,她猛然发现自己的胸部居然有隆起现象时,简直引以为耻。
而事实上,她自己也觉得那样挺丑的,便使用束带紧紧勒住胸部,企图防止它们成长,然后改穿厚厚的男袍,男装一套,等于就此与男人之间画下界线。
实际原因是——她觉得男人身上那股怪味儿实在臭到令人不敢恭维,是以,她认为自个儿对男人兴不起半点儿兴趣。
而第一次发现自己对女人比较感兴趣,则是在她十六岁那年——
有一次,魏奴儿与表姊一块儿沐浴,从表姊身上看到了漂亮的曲线,回顾她自己却丑得不敢多瞧一眼,自那日起,她开始以欣赏女人为乐,日子一久,她便不时怀疑自己是不是投错了胎?
她明明强壮得像个男人,却拥有女人的身段,她欣赏女人的美,却成了众人眼中的“妖怪”,好像她做的事是天地所不容,不过她宁愿现在就死掉,也不要嫁给臭得跟屎没两样的臭男人。
而在她得知爹爹要办她喜事,便火速从汴梁逃到洛阳,打算在洛阳落地生根,想不到洛阳根本毫无生存的空间。
洛阳城并不是无生意可做,而是有个小王爷曲曜堂挡在前面阻碍前程,于是她手脚一动,便安插了个心腹在小王爷身边做事,打算伺机而动,慢慢搞垮曲曜堂,想不到竟被曲曜堂察觉。
“本王哪有魏公子来的闲情?特地为本王拨空前来,本王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曲曜堂还揖道。
“小王爷客气了。”魏奴儿假装一脸好奇地轮流打量跪成一排的三个荷官,和一个早已吓得脸色发白的小姑娘,“莫非这三人都是小王爷场子里的内奸?那么这位姑娘是……”
三个荷官和姑娘在地上跪成一排,冷汗直冒,簌簌发抖,视线同时落在曲曜堂身上。
曲曜堂只是挑了挑眉,不答她的话,坐在雕镂精美的华椅上,不语、不笑也不看她,只是神情专注地擦拭着宝贵的玉器,一遍又一遍。
魏奴儿的到来,暂时终止冗长的审问,这样也好,审问过程一直都不顺利,也许一会儿天水会让事情真相大白。
当然,对于魏奴儿定居洛阳的意图,曲曜堂早有耳闻,她又选在此时到来,更加令人起疑,曲曜堂不得不戒备。
魏奴儿一脸不在意地起身,双手负在身后,紧紧盯着跪在地上的四人。
门外倏地传来传召声,魏奴儿不禁回过头去。
天水在两个丫鬟的簇拥下仪态万千地走了进来,身着桃红鸾纹织霓裳,两片清袖随着她的步碾儿而飘动,罗裙两侧绣有金边,腰缠白丝带,使得纤腰看来不盈一握,披散在肩后的柔软长发仿如丝绸般随着她轻盈的金步款款摆动,益发显得绰约多姿,婀娜娇袅,柔夷无骨,好不千娇百媚。
魏奴儿睁大了眼,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突出来,愣愣地望着眼前这精致绝美的妍丽姑娘。
天水完全无视于魏奴儿的注视,脚步几近无声地绕过淡烟流水的巨大屏风,走到曲曜堂面前,用不冷不热的语气开口问道:“你找我?”
曲曜堂依然神情专注地擦拭着宝贵的玉器,见天水来了,只是淡淡地抬眸瞥了她一眼,然后指指摆在案上的狡猊形铜香炉。
“替我捻上瑞脑香。”曲曜堂慢吞吞地下令。
他竟然使唤她?!天水紧咬着牙,盯了他好半晌,才不情愿地在一个狡猊形的铜香炉捻上瑞脑香,并偷望了曲曜堂一眼。
瑞脑怡人的香气缓缓熏染了一室,曲曜堂感到无比舒坦地闭上眼睛,须臾,当他睁开眼睛,狭窄细长的黑眸里透着沉思。
“瑞脑怎会有种特别的香气?你偷加了什么?”曲曜堂开口,语气虽温柔,声音却含有一种天生的威严。
“肉桂。”瑞脑加肉桂是天水平常最爱闻的芳香,出了宫后,天水怕以后再也闻不到这种香气,便随身带着。
曲曜堂看着她,直到把她小脸盯红了,他才笑出声,“天水,我需要你。”
简单一句话,却教天水红遍了小脸,想起他在她身上做过的好事,天水的脸红得像火烧,羞愧欲死地匆匆垂下头,生气地咬着下唇。
“天水,替我仔细瞧瞧这姑娘,她是被安插进来的『外鬼』,和这三个荷官其中一人有牵连,不过三人都否认。”
曲曜堂的黑眸慢慢落在李芊身上。
天水这才明白曲曜堂的意思,悄悄循着他的目光望去。
李芊跪在地上,瑟缩着秀肩,一脸惊惧地看了天水一眼,然后又飞快瞄了她身边的男人一眼,轻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