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二章 诱饵(1 / 1)木辛文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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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什么情况?

自她进入杨夫人的寝宫,杨夫人就一脸亲切地看着她,温婉地拉着她的手不停地话家常,感谢她救了姜琦,又说姜琦回来后如何手舞足蹈地跟她描述她的勇猛事迹,简直将她当做天人,死活缠着他父亲公子敖,让她给小冬瓜当师父,还添油加醋地说做不到就不是君子,如何如何。

她身边的老妪杨嬷嬷更是激动,不停询问她父母亲人可健在?家中还有谁?当得知她年少父母双亡,是个孤儿,更是垂泪连连,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找到失散多年的亲人。

不过晏傲雪倒是能理解,毕竟这世族贵戚最重子嗣,公子敖长子早亡,按照立嫡立长的规矩,顺位继承人就是公孙姜琦,其他子嗣就是再优秀,也过不了姜琦这个拦路虎,嫉恨的人自然多了。这么想来,姜琦这个小屁孩也真可怜,从出生起他的小命就被别人日夜惦记着,他娘亲怎能放心?

小冬瓜听闻女师晏姑娘来了,扔下吃了一半的饭跑过来,几个老妈子拦都拦不住。他兴冲冲地跑进来,急切地问道:“女师怎么来得这样晚!今日打算教我些什么?”

这不客气的问法,还真当她是公子敖聘给他请的寻常师父了。她想了个绝好的把戏捉弄他,挑眉问:“想学什么?”

小冬瓜不假思索,“我就想学长力气!跟我阿爹一样,成为力举两千斤的勇士!还有还有,要跟我阿爹一样,射箭百步穿杨、百发百中!”

晏傲雪板起脸,一本正经,“那好啊,我今天教你的第一件功夫……就是好好吃饭,吃很多很多的饭,这样才能最快地长力气,懂吗?”

小冬瓜不服气地双手掐腰瞪她,与晏傲雪毫不示弱的眼神对峙良久,终于明白她跟之前的师氏都不同,她一点都不怕他,那不耐烦的样子,甚至巴不得下一刻甩甩袖子走人。而他太想成功又有求于她所以输了气势,估计这小屁孩想明白了中间关节,瞬间势弱,很认命地点点头。

获得眼神上的胜利,她却并不骄傲,只用下巴一指门外,“还站着干嘛?去啊。”

“女师,你等着我,我很快的!”小冬瓜一阵风地跑走,跟来时一样。几个丫鬟婆子赶紧跟上他们的小主子,惹得杨夫人主仆掩嘴笑个不停。

杨夫人看她更是欢喜,“我的孩子我最懂了,属逆毛狮子的,整个儿一小霸王,你让他好好吃饭他偏不,总是要一堆人哄着喂着才肯吃东西!给他请了一堆的师父,没三天五日地就给赶走了,就属你能制住他!”

她眼中满含父母对子女的骄傲与担忧,“不瞒女师,恺儿敬重父亲,做梦都想得到父亲称赞。俗话说虎父无犬子,公子最欢欣的莫过于子能肖父,在这些子嗣当中,唯有长子随他,可惜前年夭折。虽说恺儿现在很受宠,但他若能随他父亲,有移山搬海之力,想必对他自身、对他前程都能有所保障……”

她的言辞很隐晦,可晏傲雪立刻就明白了,她是想让自己不仅帮姜琦挡住暗杀陷阱,最好还能争取到一个更稳固的世子地位。

这些贵妇,整日无所事事,酌金馔玉、挥金如土,吃穿用度一概不愁,也没有刀架在脖子上的危机,本来日子可以过得别提多舒心惬意,却净在勾心斗角上下功夫,为自己争宠,为自己的孩子争宠,不累吗?

杨夫人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说姜琦跟着她学武艺,她们很放心,只要姜琦武功上有所提升,有什么条件随她提,晏傲雪的思绪已经飘远了。

晏傲雪本就是个急躁脾气,这一会儿工夫听得她烦不胜烦,简直如坐针毡,赶紧借口去看姜琦溜之大吉。

她刚在门廊下长舒一口气,伸展下胳膊腿,一阵蓝色的小旋风拉着她就跑,往公子府东面习射苑奔去。

习射苑四周环绕一圈大树,秋天来临时卷走了所有的树叶,只剩下枝干直指天空。苍色的台榭宽敞大气,四阿顶,地面涂黑,台上北面立一面半人高大鼓,供射礼奏乐使用。

“师父你快点儿!人都到齐了!”姜琦拉扯着她的习射苑才停下来。

“做什么?”晏傲雪仍是一头雾水。

“这几日传闻郊外有二虎相争,父亲已经命郚城虞官在林中围捕了几日,还说要带箭术最高的儿子去长长见识,今天就是比试的日子!”

“你会射箭?”晏傲雪一脸狐疑,这小冬瓜看起来还没一把弓高。

“师父,这你别管,我自有办法!快啊师父,再不快点儿来不及了!”他大叫着,催促着她穿过向他躬身行礼的仆人,快步登上习射台。

早有四位小公孙在习射,看起来年龄都比姜琦要大。这些贵族子弟穿着华美的黑色射箭服,腰带上挂着鹿皮箭囊,露出一截雪白的箭羽,手上握着用金银珠宝装饰精美的弓箭,各个神气活现。

他们各自教习射箭的射师站在身后,腰间别着鞭子,一色儿的骄傲自大,一色儿的耀武扬威。而他们的仆人穿着同色的麻布衣站在台上两侧,随时等候自家小主子发号施令。

姜琦带着女师一路走到台下,这些人在台上早就看见了他,他们的矛头立刻冲他们发难,“哟!这不是最受父亲宠的老幺嘛?”

“瞧你个头都没个弓箭高,膊瘦得跟鸡翅膀一样,连弓都拉不开,还敢来?”

“上次还没长记性是吧?赶快滚回去吧,别让小爷再教训教训你!”

“你们看他,知道她为什么要从乡野找来个女师吗?因为没有一个受人尊重的射师愿意教他,谁都不想坏了自己的好名声!”身边高个子、眼角上挑的男生说话尤为恶毒。

这些贵族公孙跟着哄堂大笑。

姜琦招呼晏傲雪低下头,对她耳语,“这就是子姬的儿子,姜恺,就他最爱跟我作对,还让其他人都排挤我,特别讨厌!”

晏傲雪心中了然,这小屁孩想来吃了他不少苦头。

这些孩子遗传了公子敖的横眉冷目,互相嘲讽、互相排挤,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气氛剑拔弩张,此刻若有人稍加挑拨,他们就要跳将起来撕碎对方。

姜恺身后的射师也毫不留情地嘲笑起来,一双双眼睛放肆地上下打量晏傲雪的身段,出言挑衅。“既然敢称自己是射师,想必有过人的本领,自家主子拉不开弓,就让他的女师跟大家比试比试,如何?”

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懂得什么是仇恨?说白了,还不是各自的亲人、随从、仆人教导的,而这些人教正道没什么本事,煽风点火、指鹿为马的能耐倒是随处可见。

晏傲雪冷冷地看着这几个身材魁梧的射师,贼眉鼠眼,一身匪气,不是山匪,那就是军中的败类罢了。好啊!晏家人面对挑战可没有认怂的时候,今天就给他们点教训尝尝,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玄奇营的傲霜花可不是浪得虚名。

她还没答话,身旁的小屁孩倒是毫不犹豫地替她应战,“好!比试就比试,谁怕谁!”

她奇了,低声问他,“我不会射箭,怎么办?”

“别装了!我特地让舅舅问过崔大人的!崔大人说你绝对有这个实力碾压他们所有人!我看好你哟!”他兴奋地朝她挤眉弄眼,然后大声道:“规矩由我们来定!张皮,我们要主皮之射!”

众人果然又七嘴八舌地嘲笑起来。

“人不大胆子不小,还敢主皮之射!”

“可不要小瞧人家,这位女师可是能举起千金宝鼎的女勇士呢!”

“不要理他们,虚张声势罢了!我相信你,一定能赢!”姜琦抬头看她,眼神坚定,志在必得,让她大吃一惊。她忽然唇角上扬,这个小屁孩,倒是有那么点晏家人的骨气!

仆人递过雕刻金色花纹的牛皮弓囊,姜琦让晏傲雪从中取出他父亲赠他的宝雕弓。此弓一出,立刻招来其他公孙艳羡、嫉妒得冒火的眼光。

晏傲雪在手上掂量这把华美的竹弓,弓身包裹绸绢,用上等丝线缠绕,再涂以黑漆,周身雕刻翱翔的金鹰,两端饰以牛角,轻重适度,弓弦坚韧,赞道:“果然是把好弓!”

“那是当然!司弓矢的下大夫说了,他掌管六弓四弩八矢之法,这是他造得最好的一张弓!我三岁生日宴那天,父亲将这最好的一把弓赠给了我!”姜琦骄傲得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堂上堂下伺候的几十名习射苑的仆人则是兢兢战战,打着十二分小心,唯恐他们今日一言不合再次打起来。他们穿着黑底红纹衣,跟晏傲雪的式样相同,只是晏傲雪的衣服上是红云章纹,仆人则是虫草纹。

这些仆人熟悉射礼仪程,懂得习射规则,行动利落,负侯者将五只箭靶蒙上麋鹿皮、加固基座,获者执红色旌旗藏身于屏风之后,释获者在廊下就坐,身前摆放桌案,案上设置五个铜中器,八根铜算筹一组,“哐啷”一声插入各个中器。

晏傲雪发现有一矮墩之人这个人在台下偷瞄她,此人身材不足七尺,一双贼溜溜的小眼睛,机警多疑,像是军中探子。她不由得拽了一下刚要下去的姜琦,“嗳,这知道个人是谁?”

小冬瓜往台下一瞅,立马嫌弃地努嘴,“这个人是射正武趵啊!”

晏傲雪倒讶异了,“此人应该司射,不到台上观礼,怎么扎在人群里?”

“哼,唯利是图、忘恩负义的小人,这里没人喜欢他!别看他耀武扬威的,箭术跟常人比是厉害些,但跟郚城大司马鹿蛟出神入化的箭术相比可差远了!看到武趵的那双绿豆眼了吗,这双眼最善于发现别人的秘密,听说他就是靠告密升的官,被告密的那人叫什么名字来着……哦,姓冷,叫冷成。今天鹿蛟没来,一个杀人不眨眼,一个好打听别人的隐私,他们两个人都不讨人喜欢!”姜琦把自己逗乐了,哈哈大笑起来,说话更是滔滔不绝,“所以啊,他们两人虽然箭术再高,也没人愿意跟他们习箭。不过,台上这几位射师,倒是都出自于他手下,所以他才来镇场子的吧!毕竟输给女人,确实太丢面子……啊……”

“痛痛痛……”他话没说完,额头上得了晏傲雪一个爆栗,疼得他捂着额头直跳脚,

“小小年纪,女人长女人短的!女子怎么了,遇到危险你还不是要靠我保护?”

一切准备停当,姜琦又人小鬼大地讲道,“我来讲一下比赛的规矩,一,不贯穿箭靶不算,二射中者连续射箭,不中者淘汰。当然了,我师父相当厉害,你们和你们的射师只要有一人能比得过我的师父,就算你们赢!怎么样?”

人群中有人发出不满的抗议声。

“好了——开始吧!”高个子男孩拖着长腔,压根不将他们二人放在眼里,仿佛胜利在望。

第一番比试。

这些小公孙们学习的是礼射,何曾见识过主皮之射这种野路子?能射中箭靶已经不容易,怎么有力气射穿兽皮?看他们张弓拉箭的姿势说不出的优雅,但这箭术跟仪礼可是两码事。

几位小公孙的箭依次射出去,三人的箭都没在箭靶上立稳,掉在土地上,淘汰出局,唯有高个子男孩的箭贯穿箭靶。

此时,获者扬起旌旗,高声唱一声“获”,随着旌旗放下,声音渐渐变弱。

高个子男孩连续射出三箭,在第四支箭发箭时力尽,脱靶,淘汰出局。他懊恼地向下一挥手中弓箭,站到旁边观战。

晏傲雪侧身而立,身材颀长,长发编成小辫梳于脑后,额头光洁,美目轻扬,连发四箭,正中靶心,四箭如树,追平比赛。

第二番比试。

四名小公孙的替补射师上场,五名射师势均力敌的较量才正式开始。

不知是谁下令擂响了战鼓,“咚咚咚”地震颤心扉。

五位比试者合着鼓点,拉弓,搭箭,发射,一气呵成,仿佛不需要瞄准,不会累,也不会停,十支箭、二十支、三十支……一场射箭高手之间力量的对决正在继续。能成为公孙射师的人,箭术自然是军中数一数二,几方射师箭术不分高下,惊心动魄。各队的支持者摇旗助威,激动地握紧拳头,疯狂地喊叫,恨不得能将自己的力气输送给参赛的选手。

获者忙不迭地高声唱“获”,获声此起彼伏,也顾不得声调是否合礼法。负侯者每十支箭更换一次箭靶。释获者手忙脚乱,小臣正、小臣师专管不停地将算筹投入中器,大史、小史两人忙而不乱地将算筹从五个中器取出放在金盘。仆人正、仆人士不停地为选手补充飞箭。

贵族子弟、各小公孙的夫人闻讯纷纷来看热闹,习射台下两侧的游廊挤满了观众,习射苑除了举行射礼从来没有聚集过这么多人。

终于,两位射师力尽,箭羽射中箭靶却未贯穿,败下阵来。

晏傲雪停下来,摇摇头,“这么比下去永远没有尽头,不防换个玩法,如何?”

什么叫没有尽头?再来十支箭,他们敢肯定,自己的胳膊都要废掉了。

两名射师满头大汗,手微微颤抖,这时也不敢小觑这名女子,却依然不肯放下男人的自尊,傲气道:“什么规矩,你讲!”

第三番比试。

晏傲雪她挽弓如满月,三箭连发,乃是“五射”中的“参连”。

这时人们才注意到,晏傲雪的第一箭发箭时前臂端平,乃是“襄尺”,箭支水平插于靶心为“剡注”,且箭簇射穿箭靶,是“白矢”。第一箭到第四箭形成井字,乃是“五射”中的“井仪”。无声无息间,她暗自排兵布阵,为这些弟子演绎了最规范的习射中的“五射”教学。

一次发三箭,且三箭皆要贯穿箭靶,这估计是这些射师遇到最难的射箭方式,两轮“参连”过后,两名射师败北。

晏傲雪轻笑,“如此臂力,连个女人也比不过,在军中杀敌尚且不足,日后不教也罢,免得误人子弟。”

毫不留情面的话,剐得四名射师颜面无光,而晏傲雪以压倒性的优势,赢得毫无悬念。

姜琦拉着她开怀大笑,冲同样颜面无光的兄长们使鬼脸。姜恺双拳紧握,那双吊梢眼恨得通红,扬手一挥手中的弓就要打人。

晏傲雪哪等她动手,一把抓住长弓。

突然,一阵凌厉的劲风刮来,晏傲雪耳目敏捷,伸手将姜琦拉到身后,反手一把抓住迎面击来的长鞭,对上精致漂亮的脸蛋因生气有些扭曲的女人。

“哪来的野丫头,竟敢在公子府撒野!”

“母亲!”姜恺既惊喜又委屈地喊了一声。

晏傲雪认出她来,是子姬!

她的视线扫了眼台下,不知何时乌泱泱地站了一群人,她认出了杨夫人,周围还有几个贵妇人,想必就是这些她欺负的孩子的娘亲,来为自己家的孩儿撑腰的,因着子姬尊贵且受宠,才没敢出面。

子奕与一位穿着宝石蓝色华贵长袍的男子一同前来,他神色慎重地朝她摇了摇头,脸上写着大大的不认同。她连忙松开手往后一退,恭谨道:“夫人!”

她如当头喝棒,好不懊悔!方才自己是被鬼附身了吗?怎么听任一个小屁孩摆布,还跟一帮乳臭未干的孩子置气?她好不容易走出第一步,出尽风头得罪所有人,对她有什么好处?枉她平日自作聪明,真是被自己害死了!

子姬对她的自知之明稍感满意,收起鞭子走到姜恺面前,伸出嫩滑的手,在他脸上轻轻一拍,“怎么?我的儿子输不起是吗?”

姜恺连忙咽下屈辱与愤恨,摇头道,“不是!”

“很好!大家都知道,我郚城最善射的人是大射正武趵,国中最善射的人是郚城大司马鹿铭,这两人都在我郚城作官,”她的吊梢凤眼冷冷地一扫姜恺身后的四名射师,“这些本就是教你启蒙的师父,技不如人也很正常。今日我就去央求你父亲,请武射正亲自教授你箭法,再不行,我亲自登门去求郚城司马鹿将军来教你,这下满意了吗?”

姜恺果真眼中一亮,“是,母亲!孩儿听您的!”

子姬趾高气扬地带着姜恺及众位婢女女仆走了,四名手下败将不似姜恺有这么强气场的娘亲撑腰,灰溜溜地带着仆人从两侧下了习箭台,找到各自的亲人,免不了申诉冤屈得大人慰问一番。

若不是比赛前晏傲雪听了姜恺那番说辞,怕还真是要被这子姬给唬住了。不过也看得出子姬这女人争强好胜,爱慕虚荣,容不得别人落她半点面子。

同时也能看得出来,她自认魅力弗边,举手投足妖娆妩媚,即使生过一个孩子,身段依然性感风骚,她不介意展示傲人的优势,也享受男人注视的目光,喜欢他们恭维奉承的调情话,因为她路过子奕身旁的那个玉佩金冠的男子时,她分明用自己的魅力捕获了一名爱慕者,同时她自己也被他的甜言蜜语哄得心花怒放。

他涎皮赖脸地称赞她仪态气度堪当国君夫人,夸赞她精致华贵的衣裳和珍贵不菲的首饰,猜测她一是公子敖的大夫人。子姬何曾被人赞美得如此舒心,一个侧室的妾也能跟嫡出的纪国公主、公子的正夫人相提并论,不啻于对那个整日一本正经的老女人最大的侮辱!

她是山戎的女儿,最尊贵的女子,却被这些大讲君子之道、嫡庶之分的老古董束手束脚,今日才真正有人看懂了她,除了嫡庶,那个端着臭架子老气横秋的女人怎么比得过她?她笑得简直得意忘形,扬起手中的皮鞭轻轻一抽他的胳膊,打情骂俏一般,实在是昏了头。

“那个穿得像只孔雀,一脸风流相的人是谁啊?”晏傲雪猜不出此人来历,一把拉住身旁正要离开的万事通小冬瓜。

“师父,你连他都不知道啊?”他给她一个你真无知的眼神,尽量压低声音跟她耳语,被身后的仆人听见,告到他母亲那就麻烦了。“我听下人们无意谈起的——这个人就是郱城新册封的世子公孙彦,到处沾花惹草,前些日子还因为调戏良家女子,在酅城下过大狱呢!”

她想起来庆功宴那晚,郱城上卿——那个叫什么,哦,陈常的说过,庸霖抓了公孙彦关了起来,这才放出来没几天就又色性不改?

“原来是他,这人臭名远扬,为什么要请他来?”

“还不是邑宰程大人舌粲莲花,说前朝的宝鼎有镇邪去秽的功效,公孙彦受了牢狱之灾,当然要来摸一摸宝鼎压压惊了!而且纪国立国三百多年,这前朝宝鼎可是从未听说过,谁不想开开眼?所以,邑宰程大人一请,他就来咯!”

原来那天子奕跟程炜说请公孙彦的话用在了这里,还真是妙,不过,他这招请君入瓮,到底想做什么?

“崔大人最近跟他走得很熟吗?”

“也不算吧!崔大人对谁都一个样,不冷不热的,倒是这公孙彦对崔大人千恩万谢,简直把他当成救命恩人。而且,崔大人现在可是我父亲身前的红人,朝中大臣、宫中姬妾,谁不想巴结他?”

“哦?他有这么红吗?”她倒奇了,才几日不见,难不成他又做什么天翻地覆地大事?

“我说,师父!你心中到底得多没数啊!崔大人不仅把城墙修得比郱城还坚固,帮我父亲完成多年的心愿,还向我父亲举荐了师父你!你想想,这么多人都动不得的宝贝疙瘩,师父一出手就能请出来,多厉害!那可是前朝宝鼎,人人都说什么……对,北斗指东春回大地、紫气东升什么的,父亲别提多高兴,说这个宝贝疙瘩是什么——吉兆!大家还说这崔大人就是颗福星,从他来了郚城,好事接二连三地发生,若是由这个福星领着在府中到处走走、随处参观,谁能不乐意呢?”

“哎呀,不跟你讲了!我要去找父亲,求他让我明天跟着一起去看老虎打架!你也要跟着一起来!”姜琦噔噔噔得跑远了。

晏傲雪将宝雕弓藏入弓囊,转身去看台下,目光再次落到子奕身上。他独自站在廊下,抱胸而立,神情寡淡地近距离目睹一场调情,左手食指有节奏地在他坚实的臂膀上敲击,不知他又在酝酿什么惊涛骇浪。

她暗叹,这些人要是知道子奕的真实目的,看这些人还将他当红人、福星吧?还不立刻把他撕碎了,剁成肉酱?

察觉到她的视线,他抬起头遥遥地望她。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也能感觉到他漆黑深沉的眸子。他盯着她一瞬,转而冲意味深长地她一笑,点头致谢,弄得她莫名其妙。

忽然,她恍然大悟,原来,他谋划了这场大戏,目的就是给公孙彦和子姬私下认识的机会!

他料定子姬必然会到场!而他“恰巧”领着公孙彦经过,由他这个公子面前的红人引荐,就是最受宠的子姬也要虚礼三分,由子奕负责牵线搭桥,狂蜂何尝招不来浪蝶?

可是,他一手将子姬和公孙彦捧起来,接下来该如何走?是捧杀子姬,还是设计公孙彦?要按背后势力来论,一个是山戎,一个是郱城,他的这局棋,究竟是想对山戎开战,还是对郱城下手?亦或者一石二鸟?不知为何,对子奕她忽生敬意,因为他招招险棋,不啻于拿自己的命在玩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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