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缭被子婴的质问的不舒服。
“秦王何意?”尉缭皱眉道。
子婴卷起地图放入怀中,坐回床边正色道,“尉缭先生曾说过寡人的来历不凡。既如此,留在寡人身边是否就是为了查清寡人的来历?”
“原来秦王说的是这个。”尉缭忽地摇头轻笑,“老夫承认这正是目的之一。”
“哦?”子婴轻眯双眼,“先生既是隐士,何须理会这么多?”
“隐士是老夫心之所向,老夫却算不得真正的隐士。”尉缭笑道,“尧时有个隐士叫做许由,尧想将位子让给许由,许由却说这番话脏了他的耳朵。而老夫心念天下,岂能成为隐士?”
“心念天下?”子婴被搞糊涂了,“既是心念天下又何必隐藏起来。”
“因为老夫所谓的天下,不只是君王百姓口中的,还有天地之间的道。”尉缭眼中闪着一抹向往的神情。
“道家?”子婴皱眉。
“非道家,诸子百家只是窥探了天地之道的一角。”尉缭解释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此为自然之理,秦王本不属于这里,却也是道之所生。如若能弄清秦王的来历,老夫便能和道更近一步。”
“这个...”
子婴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本以为尉缭只是个精于筹算的谋士,据说也会看面相和占卜,没想到对于玄道如此痴迷。
“既然秦王开口,老夫便说出缘由。那秦王是不是也该告知老夫答案。”尉缭目光灼灼。
“那就如先生所愿,寡人...”
子婴也好奇尉缭的道,便仔仔细细讲述了所知道的一切。
从秦代到千年后,从清晨直到正午,子婴说完时,议事堂外已经堆积起了一尺深的积雪。
尉缭一直侧耳倾听,惊讶之余夹着一丝怅然若失。
“唉,老夫早就知道始皇的大秦不会千代万代,想不到只有两代。”尉缭叹道。
“一切都是有缘由的,暴政不可能久持。”子婴回道,“先生也没有必要再坚守己道,天与地只是气和土罢了,不是神明。”
尉缭轻轻摇头,“秦王说的应是实言,但没有发觉有些地方不对劲吗?”
“不对劲?”子婴不解,“难道尉缭先生认为后世史官胡乱记载?”
“非也。”尉缭摇头道,“秦王刚刚说玄术都是虚妄的,但之前为什么还要问老夫诅咒一事?”
“这个...寡人也糊涂。”子婴皱眉道。
尉缭淡然一笑,“老夫已经知道答案了,道在其中矣。”
“什么意思?”
尉缭笑道,“秦王还记得老夫为何问章少府,甘罗一事吗?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甘罗年少名极,天道便损之,这便是他的命数。”
“这有何诅咒有什么关系?”子婴眉头紧皱。
“自然有关,诅咒之力也是被道剥夺了。”尉缭直视子婴。
子婴静坐床边,全神贯注等待着尉缭的解释。
“老夫一直相信,炎黄二帝时,确有人能够懂得呼风唤雨之术,但此术与天地争势,其后便消亡。
世上之人所用的诅咒,本可千里外致人死地,如今也不能同日而语。秦王对诅咒之术将信将疑,想必后世的诅咒之术更是无力不堪吧?
”
“尉缭先生,或许那些东西只是谣传。就算有诅咒之法,它的消亡可能也只是因为失传,不是因为什么道。他日其理或许也能被解释清楚,不是什么神明。”子婴说道。
子婴暗笑,他如今居然和古人在这讨论唯物唯心的问题。
“三生万物,秦王如果执着于万物,而不认同唯一的道,一辈子都不会彻悟。”尉缭轻笑,“百姓日用而不知,故道鲜矣。”
“先生所言极是。”子婴附和道。
子婴一时找不出反驳的角度,也懒得再争论。
“君王不可轻觑道。”尉缭正色道,“也正是因为道的缘故,秦王才能出现在这里。”
“什么意思?”子婴惊问道。
“自然是道在补不足。”尉缭解释道,“大秦国君数百年的心血,只能建立十余年的王朝。想必道有不忍,秦王的出现,便是道所赐予的机会。”
“呵...”
子婴没忍住,急忙收起笑容。他相信后世科技发达,足以做到时空穿越,才不相信什么道的选择。
尉缭被子婴的笑声惹怒,双目轻眯,似是看透了子婴的想法。
“秦王的到来绝非人力可为,后世不会有与道争势之举。”尉缭决绝道。
“世上很多事情,都是不能弄清的,尉缭先生没必要执着。”子婴劝道。
尉缭决心说服子婴,“秦王还记得刚刚说过,刘邦若是取得天下,他的朝代中会出现一位叫‘王莽’的外戚吗?难道秦王不觉得和‘王莽’很相似?”
“他?”
子婴略微沉思,关于王莽的说法很多。
而且王莽篡权后,所改动的新政,都是超过了那个时代的认知,有现代的色彩,甚至被人认为是穿越之人。
“尉缭先生有何高见?”子婴问道。
“他也是道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