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依看着唐姝媛已经被哭花的脸，目光颤了颤。捏紧手心，吸了一口气。“不要做蠢事，唐姝媛。在法律上他的罪名不成立，如果你搞大了，他们还可以反过来告你诽谤。我相信你和宋辰的家中都没少出力，可是有什么用吗？你家里肯定也不希望你执着于报仇，放下对谁都好。”童依也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冷血，毕竟自己不是当事人，别人的执念和痛苦自己又怎么会懂？但是这件事根本没有解决的办法，僵持下去对谁都不好，作为一个旁观者，她只能让唐姝媛先冷静下来。

顾云止回过头来看着童依：“你带他走吧。”顿了一下，又转头看向程远其，“永远不要让我们再看到你。”

童依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扯着程远其转身就走。

唐姝媛还在咆哮，想去抓童依的手。“我有说让他走了吗？这个杀人犯！”

顾云止拉住她，“你冷静一下。”

唐姝媛用力挣扎，被顾云止死死钳着。她怎么用力也挣不脱，只得作罢，靠在顾云止怀里声嘶力竭地哭了起来。

童依出门把程远其交给舅舅，让他们快点走。想了想，打了个电话给叶明朝，让他没事便赶紧过来。

走至病房外，听到里面的呜咽声，童依将手搭在门把上，没有动。

他们也会开始顺带恨我了吧，童依想。这两个人本来都是自己很好的朋友，还是特意为了照顾自己才来的医院，结果却是这样的情形。

童依在门外不知道站了多久，忽然病房的门被打开了，惊得她往后迈了一步。顾云止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她，两人相顾无言。

良久，顾云止淡淡开口道：“我送你们回学校。”

“不用了，你送她吧。”童依无力地笑一下，准备进门拿东西，却被顾云止一把抓住了手。

“我心里没有芥蒂，希望你也不要有。”顾云止平静地看着她，目光如水，说完便放开了。

童依点点头，进了病房。唐姝媛正坐在床边愣神，呆呆地不知道看着哪里。

童依默默地收拾东西，唐姝媛突然转头来看向她。“你是不是觉得我像个疯子？”

“没有。”

“你心里是不是在想，明明是我作天作地把宋辰害死，却对程远其抓着不放。我知道我没有什么资格怪他，毕竟人在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很难保持理智。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释然，你知道吗？我不知道还能怪谁，这么多年背负的罪恶感，我一个人承受真的好难。”唐姝媛双手捂着脸，声音嘶哑。

童依顿了顿，走过去抱着她，拍拍她的头。“都过去了，可以了。”童依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转头看着窗外。阳光有些刺眼，她的双眼也微微有些发红。

叶明朝进来的时候，病房里的三人都各自沉默着。听到声响，齐刷刷抬头看着他。

“你们这是？”叶明朝不明所以，走到唐姝媛旁边坐下。“媛媛你怎么了？”

唐姝媛双眼发红，看了一眼叶明朝，脸色很难看。

童依在想自己是不是干错了事，找了一个和宋辰长得像的人来刺激唐姝媛。

顾云止开口了：“正好，你来了就送你女朋友回学校。”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叶明朝一脸懵。

“没什么事，你好好照顾她。”顾云止一把拉过童依，“我们先走了。”

叶明朝看向两人的手，眉毛挑了挑，一脸‘我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的表情。

办好出院手续，顾云止带童依出了医院大门。童依一路都在晃神，也没注意到顾云止一直牵着她的手。

“我们再去吃点东西吧，刚刚早饭也没好好吃完。”顾云止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手虚虚地扶在童依的肩膀上，带着她向前走。

“嗯。”

旁边一条街刚好有许多早餐店，童依本想着随便进一个吃点了事。但路过了几家也没看顾云止有想进去的意思。

这条街都快走完了，顾云止突然停下来。他看看童依，想了想，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张姨，我是顾云止，麻烦你煮点粥，再做点小菜，胃炎病人能吃的，嗯，我们等下就过来。”

童依被他一番操作惊到了，“你打电话给谁？”

“我们家做饭的阿姨。”顾云止拍拍她的头。“你的胃太脆弱了，这外面都不太干净，还是去我家吃吧，我家里有一个考了营养师执照的阿姨，做饭挺好吃的。”

“不麻烦了。”童依不知为何有点慌。

“没事，从这里到我家挺近的，正好我也很久没回去了。”顾云止边说边拦了辆车，把童依塞了进去。

童依现在刚恢复一些精神气，但还是很虚，完全没有反抗拒绝的力气，只得由着顾云止。

梨花源的别墅区靠近市中心，这个时候的车不算多，很快就到了。童依由着顾云止拖她下车，再拖着进了小区，一副即将赴死的淡定，直到顾云止把她带到自家大门口时她才回过神来。

此时挣扎已经没有用了，童依呆滞了两秒，被顾云止两手推肩式推进了敞开的复古雕花大门内。

别墅里除了佣人就只有坐在餐桌两旁大眼瞪小眼的童依和顾云止。

因为之前的事情，童依还有些恍惚，不知道怎么就莫名其妙地来顾云止家坐着等吃早餐了。她一直在想着顾云止在病房门口和她说的那句话，心脏有些微微的触动。

“童依，不要多想，这件事情和你没有什么关系，唐姝媛想清楚后不会迁怒你的。”

“嗯，我知道。”

两人聊了几句，张姨就把做好的粥和小菜端上来了。

童依道了声谢，默默尝了一口，还不错，挺好吃的。她顺嘴夸了几句，把张姨夸的笑得合不拢嘴。

“可惜现在太太不在家，不然看到小止带女孩子回来，肯定特别高兴，”

童依僵了僵，有些不知所措。是啊，她怎么就莫名其妙地跑别人家里来了呢？也没有和唐阿姨打一个招呼，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坐在这里吃早餐。

“张姨，你先去忙吧，我们吃完了叫你。”顾云止道。

“好的好的，你们慢慢吃啊，不够还有。”张姨乐呵呵地去厨房忙活了。

“你上午有课吗？”顾云止问。

“没有，只有下午满课。”

“那可以慢慢吃，不急。”

吃完早餐后，张姨又端来一些切好的水果，两人坐在沙发上一边吃一边聊天。快到中午了，童依看顾云止没有马上出门的打算，正准备告辞。

顾云止瞟了她一眼，看出她的坐立不安。“要不要到楼上看看？”

“不用吧，顾教授和唐阿姨都不在家，我还是别到处看了。”

“我妈要是知道你大老远来吃个饭我就让你走了，肯定会说我一顿。家里也没什么好招待的，带你看看我的收藏吧。”顾云止把她拉起来，带上楼。

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巨大的实木书架。书架上没有放书，层层叠叠地摞了一整个架子的黑胶唱片。

“这是我的......休息室。”

书架旁放了一张巨大的躺椅，躺椅上放着柔软的靠枕和毛毯，看起来很是舒适。

“你喜欢听古典音乐？”童依翻了翻唱片。

“嗯，你有喜欢的吗？我们可以放一张听。”

“我不太了解。”

两人站在书架旁，挑选着唱片。

顾云止垂眸，看向童依的发顶。白皙的侧脸线条，蜿蜒向下，是雪白的脖颈。他心里轻轻啧一声，移开了眼睛。

“顾云止，你真的不介意吗？”童依没有抬头，就着翻看唱片的姿势，轻轻说道。

“没有什么可介意的。”顾云止看着她乌黑的头发，想上手摸一摸。

两人都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但不点破。毕竟都不算真正的当事人，也确实没有什么立场提原谅。

童依翻唱片的手顿住了，像是在思考些什么。忽然间，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抬起头来，笑看着顾云止。

“你那么喜欢我啊？”

顾云止轻笑一声，“是啊。”

“那——给我点时间。”童依认真地看着他。

“给你时间你就能喜欢上我吗？”顾云止挑眉，“你不用强迫自己，如果是因为感动而强行扭转自己的心意，那没有必要。”

童依听了他这番话，目光有些闪烁。“是感动吗？”她喃喃道，“反正——我很快就会知道答案的。”

顾云止把她按在躺椅上坐下，将唱片机打开。

“安静听会歌。”

悠扬的乐声响起，顾云止斜靠在书架上，一边听看着童依。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互相凝视着对方。

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纱帘随着轻风翻飞。房间内，道不明的情愫在微微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