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是从英国过来的马丁先生,自今日起便由他来教授你们英语,你们可莫要偷懒!”
说话者是许家老爷许浩成,两人面前站着的三人,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
那对龙凤胎兄妹为许浩成亲子女,倒是性子活泼,笑着朝马丁鞠躬问好。
另一女孩只淡淡的瞧着这位英国来的先生,随那对兄妹一起鞠了一躬便退于一边。
“马丁先生,这两人便是我与你提过的伽边与伽安。”许浩成指了指前面两人,便将视线移到后面女孩身上,“后面那女孩,乃我兄长之女之彤,可怜我兄长夫妇离世的早,只余下此一女……”
女孩听不清自家叔父与马丁说了些什么,但从许浩成看自己的目光以及那叹气的举止,她也能推出一二。
许家为当地巡抚之后,清朝覆灭,许家虽没了官身,多年的沉积,底子总归是不薄的。
在这个所有人都在提倡新文化的时代,许家这个前朝官宦世家自然是要做个表率。
于是许家便成为当地最早弃字留名之户,且一家老少名字皆要为三字,也算是与旧时告别了。
偶然识得马丁,许浩成便想着干个潮流,让家中子女也能通一门外语,日后定能大有用处。
马丁仔细端详着一边的许之彤,想来她父母定为精致优雅之辈,才将十七岁的少女,便透着一股历经风霜的沉稳。
转眼几人已然跟着马丁学习英语两年有余。马丁每隔两日便来许府教授,现今几人已可用英语交流日常,许浩成自是为孩子们的进步感到欣慰。
许之彤坐在桌前,趴着身子瞅着前面一身中山装的马丁微微出神。
学习英语的这些日子里,许之彤每日除了学习,其他时间便都独自待在自己院中。
马丁是知道许之彤不喜与人交流的,语言天赋却是极高,平日里那对兄妹需要一个月才能学会的知识,许之彤只需一周便全然记住。
三月前司令府上的宴席,也是让这位久不出门的女子颇露锋芒。许之彤原是不想去的,可架不住许浩成的坚持,只得随他一同前往。
她是知晓叔父的意思,如今她以十九,每日里除了上课便是待在院中,许浩成也不能随便替许之彤寻个男子嫁了,如此以往,终身大事倒是个问题。
许之彤自然是不担心这个,但她也知道,就算是为了自己父亲母亲,许浩成也是要看着她合乐出嫁才可的。
江天泽江司令家有三子,上面两个儿子都已成婚,小儿子江誉将将留美归来,便欲趁着他二十岁生辰,大办宴席,将江誉正式介绍给他人。
受邀而来的自是非富即贵之人,各家心里都清楚,这生日宴也算是大半个相亲宴,但凡家中还有适龄未婚子女的,全都带了过去。
马丁到时,许之彤已经被许浩成带着介绍了许久。他瞧着女子一脸倦色,终究还是抬起脚步走了过去。
彼时的许之彤看见马丁,双眼都在放光,活脱脱的像看见救世主一般。
终于得到空闲,许之彤淡淡地吐了一口气。
“我原以为,这种宴会你定然不会参加的。”
“我也原以为,马丁先生的衣服只有中山装呢!”
他不由被女子的话气笑了,这丫头倒是伶牙俐齿的紧。他酷爱中山装,平日里可没少因这一身不适合自己的着装被友人说笑。
今日宴席,马丁一身黑色燕尾服,着实是让看惯了中山装的许之彤惊艳了一番,如此绅士的装扮才应是他原本的样子啊!
“家中来信,母亲生病,需我回国,日后恐怕不能再继续教你们了。”
许之彤眼波微动,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马丁似乎早就料到她是此反应,又继续道,“这两年你们进步颇快,想来日后没有我也是可以的......”
“何时离去?”
“下月二十。”
许之彤拿起桌上一块蛋糕,道,“还有月余,倒是不急。”
“确实如此,只是今日恰好遇到你,便想先告知与你。后面我要准备归国事仪,恐不能正常去给你们上课了!”
“先生可否在离别之前告知学生您的姓名?”这一小会儿那一块蛋糕已被许之彤吃完,想来也是饿极了。
马丁见她嘴角有白色,从口袋里掏出手帕递给许之彤,许之彤自是理解马丁意思,接过手帕擦了擦嘴角。
“Tony Martin(托尼·马丁),我的名字。”马丁拿起桌上两杯红酒,其中一杯递给许之彤,“我初来中国之时,便爱上了这个富有韵味的地方,马为中国之姓,便直接音译过来,取中文名马丁。”
许之彤接过酒杯与马丁碰了一下,口中呢喃着,“Tony Martin,我会一直记住的。”
马丁闻言会心一笑,“若非我这模样在这边太过出众,说我是中国人都有人可信。”
“的确出众,来自英国的绅士先生。”
“你曾说,日后要将中国古籍全都译成英版,待我从英国归来之时,还请许小姐能将你的译本赠我一份。”
“我......”
许之彤还想与马丁说些什么,却冷不丁的被一身白色西装的男子撞了一下,手中红酒尽数洒在那人身上。
“抱歉,我不是故意撞你的。”
许之彤面露不悦,奈何此人已然出声道歉,自己又泼了他一身,再与其计较倒是失了礼仪。
“无事,倒是你这一身,也是我失手了。”
男子低头瞧着衣服上那一大块污渍,眉头稍皱,视线飘向女子手中的帕子,“这倒是没事,小姐可否借我你手中帕子一用?”
“这......”
许之彤转头看了看马丁,得到应允后才不情愿的点了点头,将手帕递给男子。
男子接过手帕,匆忙与二人道别,仿若后头有人追赶一般。
后来归家,许之彤这才得知那人原来是江家三子江誉,只是可惜了那帕子,不知能否再要回。
想到此处,许之彤原本舒展的容颜尽显愁色,连马丁唤她都没听到。
“之彤?你在想些什么,唤你半天不作回应?”
被唤回神儿的许之彤面露尴尬,自己竟然在马丁的最后一节课上如此走神,一时间倒是羞愧难当。
马丁也不再深问,“方才我读了几句泰戈尔的诗,你可否译成中文?”
“是哪几句?”
“I ls in this world,
&he moon and you.
The sun for the day,
the mht,
and you fore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