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酒精麻醉了大脑言语上有些颠倒，也许是不愿让人知道自己的心事而有所顾忌，也许是两人之间远没有自己先前认为的那样默契。

两人沉默了许久。

黑暗里张强忽然咯咯地笑出声，似乎想到了什么愉快的事。

他大喘一口气，平息了一下道：“小兄弟，我要告诉你一件连我自己都不会相信的事。”

这时候，张强完全摆脱了混沌，转而神志恢复过来，言语也不似刚才浑浊不明。

林宥智微笑着幽幽地问道：“什么事这么神秘，彩票中奖，又难道经理把位子让给你坐？”这话虽然有些讥讽，却也不似没有逻辑的嗤笑，倒像是句玩笑话。

听林宥智这么一说，他忽然抖动激灵从床上坐起来，一拍林宥智的大腿笑道：“你小子真行，一猜就中，早晚近朱者赤。”他自己都搞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认定这个兄弟。他有种强烈的感觉，面前的精神小伙不会随随便便混日子，甘愿只做个普普通通的社畜。

张强独身一人在远离家乡的异地打拼，实在太寂寞，实在太压抑。

对与林宥智来说，张强把自己当做朋友，毫不见外地说出心里话，让他感觉很温暖。

两个人在陌生的城市里，惺惺相惜。

林宥智笑着说道：“哥的意思是说，不知不觉受到你的影响，我也会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

张强毫不犹豫地点头说道：“我看人准，你将来肯定有大出息，比我强，到时候还要指望兄弟拉哥们儿一把。”他说话的口吻，全然忘了自己比对方年长，自己更应该是对方的依靠才对。他和林宥智虽然相交于贫寒，但却非常笃定在将来的某天，对方会先于自己骤然得志。

林宥智低头想了想说道;“不过我估计短时间内，都不会有什么起色。你可能真要走眼了。”

张强揣摩着他话里的意思，好奇地问道：“兄弟，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林宥智心里想到和老姜的那些事情，微感烦闷。但觉得今天不是谈论自己不幸的时候，不想破坏了对方的兴致，苦笑了一下说道：“还是说说你的事吧，哥，到底是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

张强哈哈大笑，口吐莲花道：“管理层洗牌，老领导走人，新领导上任。不管你以前干得怎么样，得没得罪过领导，现在这都不是事，都已经翻篇儿了。原来那个头怎么都看我不顺眼，我只能做个散人，终于耗到他拍屁股走人。新领导来了，我忙里忙外，帮着他熟悉部门人员与工作环境，时不时地帮新领导挡一些琐事与处理小问题。新领导用我用顺了手，也就顺手把我的职位问题解决了，直接晋升我为中级主管。”

这个大林宥智几岁的哥们儿确实是个粗中有细的人。空降到新的公司，本就是管理者最无助的时刻。张强利用这一点，在恰当的时间选择投靠，对于新领导便是雪中送炭，自然而然得到他想要的回报――升职加薪。

“等将来发达了，你最想干什？”张强好奇地问道。

林宥智以前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突然被对方这么一问，他怔了怔，说道：“娶妻生子，过最普通的生活。”

张强期待着一番像电视里综艺节目那样，火光四溅的商业梦想，然而对方却是在嘲弄一样，脱口而出“最普通的生活”这么一句接地气的话搪塞他。

他仔细看着林宥智满脸认真的表情，又感觉不是在唬人，所以活生生地把想说的话又咽回肚子里。“就没点儿别的想法？你小子的三观嘛……”

又是一阵沉寂。

家里面举债的日子还仍在继续，林宥智亚历山大，时常感觉头顶上方悬着的利刃，迟早会在牛顿引力定律的作用下，一剑把他劈成两半。

最普通的生活已经是最奢侈的生活。

他的三观没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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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小巷子里的路边摊，林宥智正往嘴里塞着西北拉面，忽然接到了胡潇潇打来的电话。

胡潇潇怯懦地说道：“师哥，不好意思，有个事想和你商量。”

林宥智毫不介意被她打扰，搁下筷子，直接问道：“想说什么？潇潇。”

“你也知道我还有半年就毕业了，现在还拿不准，是先找工作呢还是先考研好呢？”

比起父母高谈阔论给她洗脑，这个时候她更愿意倾听同辈人掏心掏肺地把事理讲明。林宥智从来真诚相待，不出意外他就是自己要找寻讨教的人。

“忘了你自己是学霸了吗？考研对你不是问题。”

“我……”

“潇潇，如果你不放弃专业找对口的工作，考研是唯一的出路，除非你有其他打算。”林宥智把自己内心的想法毫无保留地告诉对方。

闻言，她若有所思，师哥此番建议让胡潇潇有些沮丧，理想和现实的差距有点儿……

她说道：“可是我也想先找工作试试，我担心两年之后的就业形势还要糟。”口气中充满对未来不可知的恐惧。

林宥智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知道她因为感觉无助所以担惊受怕。

他平静地安慰道：“别有压力，先放弃无能为力的担心害怕，心平气和地问问自己，我的职业目标是什么？”

“我会好好考虑的。”

没错，命运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结束通话，胡潇潇用筷子扒拉着盘子里的西红柿鸡蛋盖饭，一丁点儿想吃的欲望都没有。

早在跟林宥智通话之前，她就延续了之前高考填志愿的方法，在心中小心地问自己，“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该不会放弃考研，做出相同的选择。”

基础打的越牢靠，盖楼的速度也会更快，日后脚踩的高度也会更高，起点越高自然距离终点就越靠近，这么简单的道理，胡潇潇还是懂的。

有了硕士学历加身，想要敲开证券公司的大门比本科学历相对轻松，这些道理她也懂。

但是，然并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