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羌将清洗干净的茶具摆在桌上，瞧见仲涵曦坐在边上，心中一动，将手中的夹子递给仲涵曦。

“涵曦可能搭把手？”

仲涵曦轻点头，伸手接过，“可。”

而后仲涵曦便接着御羌的手，将那茶具一一摆好。而后御羌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块茶饼。瞧着漆黑漆黑的，不过向来茶饼就是这颜色，也瞧不出什么来。

不过御羌却是小心翼翼的用夹子分出一小块，放进碗中，濯水去掉第一道水。在看来那茶叶朵朵绽开，竟是寒山凉茶。

寒山凉茶乃是西楚最高的一处冰雪山，山顶常年是冰雪覆盖，半山腰雾气缭绕，常年无法居住人。但是在寒山上就长着这样一种茶叶，传说饮着可延年益寿。

不过这倒是夸张的说法，若真是延年益寿，那岂不是堪比仙丹了。不过却又医者言明，此茶喝了有轻身名目之效用。

在加上寒山上气温极低，此茶也是难以生长，故而数量也是极少。所以也就成了可遇不可求之物了。

御羌能得到此茶，倒也是一番缘分。

“竟然是寒山凉茶？”

林远大师一闻这味道，便知道了。

“哟，老和尚知道的还挺多的。”御羌洋洋得意的说道。

林远大师不可否认的点头，“那是，老衲十年前曾在京南一带的某大户人家尝过，不过那茶已是陈茶，虽然清冽，但是味道总感觉差些。”

“没想到你还有如此运道，寒山凉茶虽是陈茶，那也是万金难求啊。”御羌将茶洗好，放入茶壶中。

那咕噜咕噜的水花炸开一朵朵，取两勺泡茶。梅花雪水一入壶，那茶香味便出来了。

“香！”林远大师笃定的说了一个字。

“虽然万金难求，但是陈茶就是不如新茶啊！”

“那是！”御羌轻晃着茶壶，左右个三，然后将泡好的茶水倒进茶碗中。

那边林远大师已经被这茶香吸引，自觉的走上前来。

仲涵曦用茶巾托了茶碗，先给林远大师斟了一杯。

“大师请！”

林远大师也不客气，端起茶杯，鼻尖清嗅，然后悠长的吐出一口气，品了一口。闭上眼睛仔细的体会。

“入口有梅花的香味，心里仿佛感受到了雪花的冰冷，悠悠的茶香，又似在寒山上俯视，知味人生，莫过于众人皆醉我独醒啊！”林远大师好一番感慨。

御羌却是噗嗤一笑，如牛饮般，一口便将杯中茶水喝了个干净。

“哈哈，我喝起来，也就是一杯茶水，哪里就来这么多的感慨。老和尚就是来和尚！”

唯有仲涵曦，向来不爱喝茶，只觉得这茶喝完之后，口中有股甘甜的味道。感觉还不错，所以多喝了几杯。

御羌就更是大方，将那一小盒寒山凉茶装好，放在桌上。那意思是：送你了！

“这茶也是偶然间得到的，知道你向来爱茶，便拿来做个人情。我是个糙人，不爱这档子文人雅客之事，倒是江湖侠客那不拘小节的更让我喜欢。”

御羌不稀罕，林远大师倒是极为喜欢。毕竟灵隐寺庙小，又不像护国寺那般接待贵客，所以这等稀罕之物，也确实不多。

“哈哈哈，好！明光今日着实是比往常讨人喜欢。本就是来赏景品茶的，现有君子淑仪携手弄饮，赏心之，悦目之！那老衲便献丑一番，以琴入景。好不快活！”林远大师兴致高涨，那根根琴弦似乎是活过来一般，跳跃在他之间。

一曲罢，仲涵曦终是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将手中茶杯放下。

“素闻林远大师佛法精湛，医术无双。曾经进入过皇家藏书阁研读。日前，小女曾碰到一不解之处，或可请大师指教一二。”

“哦？小友有何疑惑？”林远大师问道。

仲涵曦在心中思索一番，然后问道：“大师博闻强识，可曾听闻过衍生之法？”

“衍生之法？”林远大师轻声念着这四个字，脑中回想。突然惊讶的问：“莫不是西楚皇室之中一直流传的可起死回生的那物？”

仲涵曦一听林远大师知道，心中一喜，“正是。小女想知，这衍生之法究竟是何物？”

林远大师摇头叹气，“哎！”

“在皇室文献中记载，衍生之法被传为一种仙术，可令人起死回生。传说在五百年前，西楚武成王时，武成王的爱妃阴差阳错的吃了武成王的茶水，结果身中剧毒，几乎殒命。武成王尤为宠爱这个妃子，甚至为了她遣散了后宫。而面对心爱的女人即将毙命，武成王便利用了衍生之法，救了其性命。”

“那按照文献记载，这不就是起死回生吗？”仲涵曦问道。

“非也非也，衍生之法，里面主要说的是灵弦草，而灵弦草传说是最后一个仙人飞升前，留给先祖的谢礼。先祖曾救过一名落难的修仙者，这个故事是真的。只是后来随着凡人的增多，血脉混杂，导致适合修炼的人变的更少。所以一代一代的修仙者就消失了。那灵弦草是以地下龙气蕴养的，五百年才成一株。只是将人体内的潜力全部激发，让人身体的机能瞬间恢复至巅峰时期，看起来像是起死回生罢了，其实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说道此处，林远大师也是叹息。虽然衍生之法并不能真正的起死回生，但是却也是能救人性命的。

仲涵曦更是疑惑了，既然这衍生之法能够将濒死之人救活，林远大师又为何这种神情。

“按照这般来说，这衍生之法应是救人性命的，为何大师……”仲涵曦迟疑的说。

林远大师轻笑，“我并不是说这衍生之法不好，若是单看这效用，也是极好的。但是又一想，这衍生之法将一个人蓬勃的生机全部激发，几十年的寿命积于一时，无论多重的伤，都能片刻间痊愈。只是一啄一饮皆是天意，伤得越重，所剩时日也就越短啊！”

“怎么会这样……”仲涵曦这才明白。原来衍生之法也只是强行的将人的生命在留几天。起死回生也确实夸大了。就像临死之人，尚有心愿未完成，若用衍生之法，或可以在得来一段时日。

“这世上本无起死回生之术，所谓衍生之法，也只是医者耗尽心血，想给那些求生者一个希望。说来，也是自欺欺人的。”林远大师端起茶杯，在饮一杯，淡然答道。

“那若是服用了此物，就只能听天由命了吗？”仲涵曦问。

“若是能寻到续命的良药，自然能填补失去的生机。但这世间良药难寻呀！”林远大师一脸遗憾的说。

仲涵曦了然的点头，“多谢大师！”

突然林远大师似想起了什么，“昔闻厨神当年为了给夫人续命，收集了大量的药物……”

“哎哎哎，你这大和尚到时会作买卖，买一送一呢！”御羌故意打断林远大师，故作委屈。那小眼神飘忽的瞟着仲涵曦。

林远大师会心一笑，“阿弥陀佛，老衲多言了！浪费了明光一腔美意！”

仲涵曦瞧见御羌那模样，心下一转，也是明白了。顺着林远大师的话，不在言语。

林远大师大手一挥，“来来来，今日不言其他，观雪，赏梅，品茶，闻琴。哈哈哈哈”

幽幽琴声再度响起，山林寂静，悠然自得。

御羌伸手给仲涵曦递过去一杯茶水，讨好的说道：“涵曦，说了这么多话，渴了吧，喝杯茶润润喉。”

仲涵曦接过，慢慢的喝着，御羌见她接了，笑眯眯的看着她。

“多谢王爷。”仲涵曦真诚的道谢，倒也是明白了今日是他特意安排的，林远大师一向是难得求见，而今日御羌又带来那万金难求的寒山凉茶来作为答谢。必是为了让她一解心中疑惑。

御羌故意装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问，“什么？哪来的王爷？涵曦你说什么呢？”

说完装模作样的四处张望。一旁林远大师笑而不语的看着他表演。仲涵曦无奈的笑笑，改口道：“谢谢你，御羌。”

这御羌二字一出口，御羌立马就笑开花了，他最不喜欢的就是仲涵曦那副板正的样子了，一口一个王爷，一口一个君臣。好好一个姑娘硬生生的活成了老古板的模样。

不过御羌也知道，凡事不可操之过急，今日能让她改口，来日定能让她活成自由的模样。

“哈哈，那啥，叫我明光好了。御羌什么的还真不习惯。哈哈哈哈”

那轻快的笑声，荡漾在山林间。与世隔绝的，畅快的可谓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啊！

直到夜深了，几人方才散去。城中，十五的热闹也是渐渐的散去了。那山中好不容易放下枷锁的仲涵曦也又回来了。

不过御羌还是觉得这一趟很满足。

毕竟自从五年前的事情之后，京都就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可以让他们肆意玩耍的地方了。而他始终是那个尴尬的存在。甚至比五年前更尴尬，更让人恨不得永远消失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