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章 生死相依不离弃(1 / 1)空谷梦蝶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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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微熹。

看着娘亲的墓碑无声立在柳序之下,孩子或者说是她问身边这位大哥哥:“所以,哥哥你认得我爹吗?”

“他呀,极其自负的人,锋芒毕露,虽然能力衬得上,但终究是伤人伤己。”异乡人揉了揉女孩的头,一阵刺感。“还有,伊该唤吾——叔叔。”

收回了手,看着女孩破旧的衣袍与蓬败的头发,异乡人大抵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那,能带我去找他吗?”

未及回答,一阵中气十足的大喝从脑后传过来。

“嘿,壮士。”

他和女孩回头望去,却是昨日中途离开的大汉。

此时大汉内心也嘀咕,这萧瘦的,依稀记得小七还喊他壮士,估计遇见漠风都难熬吧。

“何事?”虽然他对大汉谈不上好感还是恶感,但昨日之事毕竟还是对女孩有了很大影响,语气稍显冷淡。

当然,先得把她整的像个女孩。

“关于那位夫人的事,俺们很抱歉。”眼睛稍微一撇见到了墓碑上的铭文,大汉稍微一顿,肚子里的话全扔了,话锋一转。“不介意的话还请光顾宁远客栈,毕竟方圆五十里恐怕没有比宁远更完备的地儿了。”

“你是?”异乡人知他说的是实情,南正时期,荒域十里设一驿,情报不绝。虽然其中多有因时制宜偏差遗漏之处,但大抵是十里一驿不错的,而且在上无军级的情形下,驿长于一驿之地更是有着权宜之责。

后来发展到部落的荒民们随驿聚村,行商往来其间,土力肥沃的地带更是四驿围田,当然邙邑例外。

当下的宁远周围四望皆是半沙漠地区,五十里方圆想见可知,大汉说的是实言。

“俺是宁远驿长。”说着缓缓转身指向一个方向。“就是昨日那处客栈。壮士怎么说?”

宁远驿长。

异乡人看着大汉,风静谧了。

过了十息的样子,孩子扯了扯他的袖子,他终是应到。

“可以。”

眼见他们两走在前面,大汉跟在后面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只是大汉现在根本不在想这个,刚刚对视之间只感觉浑身发寒,脖子都发了冷汗。要知道哪怕当初尸山血海,大汉也不过是脑子一热冲上去罢了,如今却被一个外乡人吓住了。

不过大概可以确定那个猜测了。

他不是外乡人,尽管现在的炎师旧人近乎是了。

昨日听小七讲述,大汉心中便有所怀疑,刚才先说宁远驿长而非客栈老板,也是一次试探。驿长是南正时的称谓,这样介绍,就是想试探他的来历,只是和猜测的几种反应都不一样。

娘的,差点吓出尿来,什么眼神,好歹也熬过了南正,混到了鸩皇年间,行客也见了千万。这种感觉,大概只有昔日跟随决意死战的戡悼君才见到过。

人愤怒到了极致,那必然是极冷的,因为一瞬间便烧尽了自己,旁人只能感觉到死寂。

黑曜石一样的瞳孔无光无色让人同时联想到空灵与空洞,整个眼神里是空无一物的,就像他看的地方也是空无一物的。

不由得想起了最后不死不休的白谣,男儿一怒,万军不挡。如若戡悼君不是在第二次血水之战中孤军追击中伏早逝,那后来的荒域恐怕也沦落不到如今的地步。

停,不能再想了。

还是继续糊涂吧,做我的烂醉掌柜,总好过做个死亭长强。

烦恼是因多开口,以后啥也不知道,啥也不管。可,没有可是,俺不当人子,就这样。别来找我了,兄弟们。当今世道只够让人活的,而不是好人。

一边走在后面一边拍着自己的脸,汉子揉了揉眼睛,一边说着,这沙子真大。

一行很快到了宁远驿,异乡人开了客房,让伙计打了热水送上来。看着揪着衣服的女孩,他稍微皱眉,说道。

“在这里等吾片刻,待会伙计送水上来,伊先洗澡,吾很快回来。”

转身欲走,却被拉住了衣角。看不到异乡人的皱眉,但女孩敏感的心性察觉到他心上一丝不满。

她天生能感觉到周围人的善恶,这也让她和母亲避开了很多麻烦,昨天宁远客栈里的人们相比之下已经很好了。虽然很好,但娘还是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就和爹一样,所以他们不够好。

他们还一直背后说她杂种。

她知道的,那些人的恶意刺的她浑身发疼。

她也知道之前被称为杂种的原因,是因为在其他人眼中,娘亲和一个缺胳膊少腿的老卒来去不清,对不起死去的父亲,所以大家才对他们有恶感。

但那一天,她不会忘记,那是她记得的最早的事情,那个老卒把和他一直生活着的阿姨和孩子牵了出去,送进了外面等待的囚车里面。

不久之后,老卒留下一封遗书自尽,引来无数人的唾弃,她们母女俩也受牵连,惨惨淡淡至今。

“违命君,于私为吾主君,于公开化荒域。今吾缉其妻儿,自知罪大难恕,请掩吾面九泉之下。”

自那之后,她就能感觉到周围人的心性,要么带着纯粹的恶意,要么是不够纯粹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十分混杂的情形。

直到遇见了这个哥哥,他的内心犹如一面镜子,发生什么都能感觉得明明白白。

面对客栈中人的失望灰心。

娘亲死时他的痛苦难当。

还有之前面对驿长时的悲愤恨怒。

一清二楚。

可是她刚才感觉到他的一丝嫌弃,就像平静的水面起了一丝波纹。还不太分得清的女孩把这以为是哥哥要抛弃她的前兆。

“别抛下灵儿,灵儿不是拖累。灵儿吃得少,还会伺候你的。”女孩想要说更多,却是想到好像没有什么能打动眼前人的,心下一急,忙道。

“娘不要我了,哥哥也不要灵儿,灵儿找不到哥哥,只能去找娘亲了。”

异乡人闻言无奈伸出左手擦拭女孩即将落下的泪水,尽管被白布磨得生疼,女孩也没有发声,只是忍着。

“何至于此,唉,吾之过也,不必思虑过多。吾只是出去为伊采买衣物,很快就会回来。”转身欲走还是被拖住了。

异乡人心中默念道,小孩真麻烦,以后绝不要养小孩。这么大的开头就这么难了,小的养大还得了。

察觉到他透露出来的心性似乎更负面了,女孩有些慌,放开衣角后退,她真的只是怕他在哄她。

就像溺水的人会下意识的抓住哪怕一根稻草,她活着的动力已经从父母悄然转变到眼前人身上。

没有他,她真的怕活下去。

异乡人扫了一眼女孩的样子,嗯?麻烦的情形。

怎么办?

如何解决?

突然记起一件事。

记得姚杰彬曾经在春秋演战上开课讲怎么处婆娘,麻地上座无虚席,其中提到关于对方生气了咋办,好像可以参考。

他当时怎么讲来着?

只见姚杰彬坐在高台上大手一挥,战袍随风而扬,甚是威风。

哄她,什么礼物,赔罪的归根到底还是哄,还耍脾气就是哄的不够。就跟打仗一样,打不死就往死里打,准能赢,哄不死就往死里哄,准能成。

只是当时大家笑得七倒八歪,只当笑话听,想的都是,有这功夫还不如一棍子打倒带回家实在。

异乡人当时倒是想继续听下去的,倒是流萤在一旁扯着他的耳朵把他揪回去了。

现在看来姚杰彬作为荒域诸君少数成家者,这一传言当时大家都不信,不过已经眼见为实,还是有原因的。

可是为啥最后还是少数呢,想不明白,牙疼,难不成老姚藏招了?还是听的少了,不对,那群牲口又不是我,估计都没记住吧。

不管了,现在试试吧。

此刻的女孩已经蜷缩着身体,双手抱膝埋着头窝在墙角,沉浸在自己要被抛弃的恐慌里,更没有察觉异乡人来到她面前蹲下。

这可怎么开始呢?

思绪乱飞,接过之前的想法。空有道理却无法施行难道这就是诸君大多数鳏夫的原因,看来也不能怪小姚啊。

异乡人正寻思着,径直被抱住了,动弹不得,只觉得窝在自己肩膀上的小头一抽一抽的。

原来女孩以为察觉到光影变化,抬头一看是他,情急之下直接抱了上去,此刻也是很慌张,只是带着哭腔不停地重复:“哥哥别抛下灵儿,灵儿很乖很听话。可以打我,别抛下我。”

一片笠纱之内,二人相对。

“好好好,叔,哥哥不抛下你。”异乡人心里想的却是,开了个好头,怎么继续哄呢。

可惜啊,据说小姚后来讲的就是方式了。

难养也,难养也。

老姚这个女儿真的不省心啊。

两人把上述对话重复了好一会儿,略有些停了。

此刻异乡人注意到灵儿二字,轻轻笑道:“你看你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难看,哥哥只是为了帮你去买衣服,把你打扮的漂亮一点,一定会回来的。”

察觉到异乡人态度的好转,女孩停止了啜泣,一顿一顿说道。

“可,可是”

姜离璇保持微笑,继续说道。

“你要是真的担心,我们做个约契好吧。曰: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真的吗?”女孩擦着眼泪回应道。

“嗯,约定的结尾是彼此的姓名。”缓缓说完,不知想到了什么,异乡人眼神有一丝悠远,很快回神,但话语还是出了口。

“互通姓名也是陌生人之间最基础的诚意。”

女孩低头嘀咕着,“那个宁远爷爷心不诚。”

放开了异乡人,女孩这时才往前理清刚才他说的是什么,不自觉有些羞涩,耳根烧红,只是低着头再加上面容污渍没有被异乡人注意到。

她想啊想啊,感觉过了好久,点了点小指头。

“我,我,我叫姚,不,后,后灵柩,我姓后。”

诶,老姚这爹当的,真失败。

“吾名姜离璇。姜离璇与后灵柩,不离不弃,生死相依,天地为证。”异乡人,或者说姜离璇郑重的说完这句话,摸了摸她的头,试图稳定她杂乱的心绪。

天人交感,晴空鸣雷,已证此誓。

“安心在这里等吾回来。唔,如果有危险就放飞这只纸鹤,晓得吗?”

千纸鹤,白山术的一种,用纸折成,再赋予灵性,只是成功率因人而异,会自主寻找它所记住的气息,如果没有特别添加的话,一般是找制作它的主人,再次放飞就是回到放出者手里,如此循环,直至灵性耗尽。所以修士被追杀时,一般会把千纸鹤处理好。

尽管纸鹤飞行速度不快,只有一日三千里,但这也是相对于修士来说,用在荒域应当足矣。

这样想着,他在交给小女孩纸鹤的同时又悄悄滴了一滴自身的血液在上面。姜离璇的血液作用很难言明,此处只是为了放飞纸鹤一瞬间就感知到。

轻拍身后的黑色陨铁,安抚住其嗜血的冲动,下一瞬,身影幻化消失。

“哥哥,再,”小女孩直接被吓到,但很快回复过来。“再见,一定要回来啊。”

另外,姜离璇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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