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白看着那猫咪，只怕是不能以猫体离开天一门了。接连闯了这么多祸乱，她也根本没打算为它求情。反而目前更重要的是，这面镜子的损毁关乎着一条人命。

伸出手，扯了扯琊楼的袖子，“师尊，能不能修好啊？”

琊楼垂下头，将碎片一块一块的捡起来拼接在一起，“能是能，用灵气修补，还是能修好的。只不过，巨大的灵气消耗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我来。”殷子休跟着一起拣着碎片，只要有一点可能，他就绝不会放手。

“不要，你的伤还没有好，怎么能……”

短嗟一声，他抬起头，凝重的望着她，“我怕没有多少时间了，我一定要修好它。如果你真的想帮我，别让人打扰，好吗？”

宿白知道他所指的是那只白猫，单手提起了它，“你呀，老是捣乱。师尊，如今它闯了大祸，您送它去人界吧。”

琊楼也没有拒绝，手一挥，白猫消失在了此地。

又转过头，看着仔细拼凑碎片的殷子休，“如果你能修好它，那你想带着救人便带去吧。”

修补的过程比他想象的要更累，就像一个没有止境的黑洞，源源不断的将他的灵气从体内吸走。

外界又有人在替他修复伤口，补充灵气。这样巨大的灵气差，让他仿佛陷入了一种亦真亦幻的幻境之中。

她躺在破旧的床上，盖着满是补丁的杯子，头上搭了一块润湿的手帕，脸烧的通红。嘴巴一直不知道嘟囔着什么，脑袋也跟着不住的晃动着。

就好像那件事已经过了半个月，可是她还是没有走出来一样。

他就坐在床边，过一阵子就把被她体温染得发烫的帕子丢尽木盆之中。拿起另一张已经冷却的，拧干，叠齐，再放到她的额头上。

瘸了腿的树医端着一碗药，拄着一根木棍，费力的走进了房里。把药搁到桌上，苍老的手快速的碰了一下她的脸，“烧还没有退啊，这难办啊。”

他紧紧的攥着被褥，眼里划过的全是那个貌美的女人香消玉殒的画面。那是她唯一在世的亲人，如今也都撒手人寰……

“都两三天了，再烧下去得烧傻咯。”

“有没有什么药，能让她忘记一切。”

树医沉默片刻，缓缓的从一旁的架子里取下一个药瓶。那药瓶满是灰尘，不知道放置了多少年。将它拍在了他手中，“遗忘是最软弱的方式，治不了根本，你不怕她以后怪你吗？”

“那你忍心看着她在仇恨中过一辈子吗。”他毫不犹豫的拔开盖子，一股脑的全兑进了药碗中。一碗药，吐了半碗。

第二日，她昏昏沉沉的睁开眼，脸色已经恢复如初。在床上发神许久，才问道：“我是谁呀？你又是谁？”

他努力的勾起了一抹笑，“你叫宿白，我是你哥哥。”

年长些，她那股子为非作恶的顽劣性子显露无疑。剪了他攒了几日才买回的上好丝线，故意把墨汁洒在各种书上，整日里上山下水，毫无一个姑娘的模样。

每每在树医那里治伤时，都会拉着他出去，带着稍微怨愤的语气道：“都赖你，当初一瓶全倒了，连她是个小姑娘这件事都忘了。”

“长大了就好了。”他如是宽慰道。

还没等她完全长大，变故就已经来临。反正这里也呆不下去了，将计就计，送她去了她母亲临终前嘱托的地方。一个有巨龙神像的地方，龙帝的神泽会庇佑她。

那就是一个转折点，一切开始的源头。

她就像变了一个人，再也没有以前恣意潇洒，无时无刻不为生存忧心，计划着一个撼动天下的大局。

所有的，都是因为那句话。

龙帝根本就没有护住她。

宿白端着食物，走进了藏宝阁。一天一夜，他未出门半步，保持着同样的姿势。

她来送过好几次吃食，不过，他未曾睁开过一次眼。悲喜交加，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或许是回忆起了和那位姑娘的一点一滴。

这世界终究是有情人多些的。

忽然，一口血龙自他口中飞出，溅落一地。他整个身子半瘫倒在地，抬起颤抖的手掀开了衣袖，胳膊上一个印记忽而变为血红。

“殿下，臣在您手上留有一记号。当那个记号变红，您要即刻返回。”

他深吸了一口气，坐正了身子，继续施法。没一阵子，灵气不稳，整个人险些跌倒在地上。

宿白扶住了他，喂了一颗宁神丸，又用手绢擦拭了他嘴角溢出的鲜血，“在这样你都会没命的。”

“我看到了从前，我是不是错了。”

“啊？”

殷子休合上了眼睛，他好像没有什么力气了。

两个人对坐于莲台，外面的医师无不眉目紧锁，看着烧断的香，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死一样的惨白。

殷楼险些把这些人全砍了，可眼下的最后一线生机全都背负在他们身上。整个澜华殿的人都在帮衬着一起翻阅着古书。

这是天族的秘术，魔界古书上零星一点的记载根本就没什么用。

霍泓看着眼前的女子，脸色苍白如纸，靠着窗户，静静的往着窗外。沉默了许久，他才开口，“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你是为了一个叫莫玄一的男人吧。”

霍清梦微微偏过了头，看向了他。

“我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就想起他是谁了，你知道他的来历吗？”霍泓看着她，停顿片刻，继续道“你只知道宿白是龙族孤女，你却不知道，莫玄一是莫氏唯一的幸存者。”

她微微张大了眼睛，若有若无的嘀咕了一句，“怎么会？”

“莫玄一，就是昔年藏匿雅妃和宿白的龙族旧臣。是霍少阜亲手摧毁了整个莫氏，老幼妇孺，皆命丧火海。当年那场火，你真应该亲眼看看。”

她干枯的眼睛又泛起了泪光，抱紧了双腿，似乎一切的疑惑在那一瞬间都得到了答案。

“你杀了宿白，就是毁了整个莫玄一，你猜，他以后会不会恨你？”霍泓缓缓的站起了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又或者，他还能不能活着知道这个消息，你应该知道有哪些人想要至他于死地吧？”

“我不是故意的，叔叔说他只想和宿白说几句话，他就会出手救下莫玄一。”霍清梦抽泣着，额头上甚至泛起了青筋，“他说，只要几句话，我真的不知道他会想要杀了宿白。”

霍泓冷哼一声，“可是你已经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