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白觉得自己想的很有道理，等汤熬好了得跟尚卿然商量一下了。

其实这并非凭空想象，释辰送来的那把剑，是曾经天见斩破邪祟的兵器。

一剑定天下，一剑镇四海。

有一部分阴邪之兽便逃窜到了幽冥之境，以六界之中飘散至此的浊气为食，时不时的往返作乱。

听闻天见有一后妃命为未乌，是当年四海最美的女人。一颦一笑便摄魂夺魄，心慈悲悯，背后又有强大的母家，除了天见，再无人配得上她。

后来便是她自愿献祭，化为幽冥之境和四海交界出的百里迷雾，自此之后，此地只可进而不可出，才保得边疆安稳。

幽冥之境到底有多可怕，谁也不能描述，因为没有人活着走出来过。

或许释辰就是历经了这样的痛苦，所以才恨极了龙族。

在她思索之间，汤已经熬好了，腾起的热气带着鲜香吸入她的口鼻，神清气爽。

她亲自端着一盅汤，踏出了厨房。只是还未到达目的地，一声呼呼留住了她的步子

“陛下——”赫连若愚站在枝叶的阴影里，方才探出头来时，还险些吓到了她。

宿白看着他眉目紧锁，又独自来见自己，心里已经猜到了有坏事发生。

阿莲拦在了二人中间，对着赫连若愚行了一礼，“陛下，丞相请您过去。”

宿白将端着的汤递给了她，对着她摆了摆手，“你先把东西给丞相送去，我和领主有几句话要讲。”

她刚想开口阻拦，赫连若愚冷冷的撇了她一眼，那种久经沙场所造就的威势着实让人不敢造次，“你何等身份，也敢忤逆陛下的意思。”

她低垂着头，从前从未听过这样的话。一时间无法反驳，只行了一礼，“奴婢遵旨。”语罢，端着汤犹豫着退离。

“陛下，你心太软了。”他随口提了一句。

宿白勉强的笑了笑，其余人散去，骤然的安静下来，能够清晰的听见心急速的跳动。“是不是莫玄一出事情了。”

赫连若愚神色忽然黯淡下来，轻轻点了点。

她只觉得呼吸沉重，脑袋昏昏沉沉的。若不是他搀扶了自己一把，此刻怕是要摔倒在地上了。

“今早探子来报，莫玄一中毒，死在了帐中。”他停顿了片刻，“李姑娘知道了此事，在奔赴军中的途中，失踪了。”

宿白呆滞的望着前方，眼里好像有一团火光，越靠越近，火光直冲天空，耳畔响起了建筑坍塌的巨响。哀嚎和哭声渐渐消失，只剩下焰火蚕食灵魂的声音。

莫玄一昔年刺杀她时，不是不恨他。可也只是怨恨他被蒙蔽了双眼，看不清真相。

再如何，他所有的平静与幸福终究都是断送在了自己手上。怀揣着对释辰手下的无术亡灵的愧疚之感，她一直都希望莫玄一能够安稳顺遂的过完一生。

可是到头来，终究是辜负了他们。

“不是他吧？”

赫连若愚看着她的模样，轻叹一声，“其实也不一定是丞相所为，毕竟这件事最大的赢家是东海啊。”

她呆滞的点了点头。

“您放心，我会查清楚这件事的。”

宿白忽然紧紧的抓住了他的手臂，眼里噙着泪，“无论如何，你都要保自己，你真的不能再离开我了。”

这些忠心耿耿的旧臣里面，只有莫玄一和赫连若愚一路在扶持着她。

至少，只有他是真正属于自己的人。若是他也没了，这偌大的西海就好像一个囚笼，那些臣服于她的人就是锁链，将她束缚在其中，连喘息的时刻都没有。

后面她一个人失魂落魄的往殿走去，总觉得今夜寒风刺骨，她捂紧双臂，缓慢的向前挪动步子。

阿莲看着她只身回来，捉摸不透脸上的神情，推开了门。

宿白从门口望进去，尚卿然坐在案几前，埋在那堆奏折之中，神情专注。

“卿然。”

他抬起了头，微微一笑，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连忙起身，将她迎了进去，“陛下今日辛苦了，可是太过劳累了？”

宿白偏过头看着他，许久才问道：“我听闻莫玄一死了，霍清梦失踪了，你知道吗？”

尚卿然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微微皱起了眉头，“阿白你是不是怀疑杀了他？你不要听赫连若愚的，我不会杀他的。”

“阿白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杀他，我答应过你的每件事我都会做好的！你相信我！”说着，他的手紧紧的抓着她的胳膊。

宿白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搭上了他的手，安抚道：“他跟我说有可能是东海做的，所以我想问问你的想法，他怎么死的。”

似乎是听到了没有怀疑，他呼出了一口气，“你相信我就好……莫玄一怎么死的我不知道，但是霍清梦被我带走了。”

宿白相信他说的是实话，也不想追究为什么要带走她。

他兀自的解释道：“霍师姐啊一旦扯到莫玄一就任人摆布，我不能让她成为你的威胁。”

她轻轻点了点头，“那她还活着吗？”

“没有啊，她这么喜欢师兄，我就让她去陪他了。”他的语气没有半点的负罪感，夹带着几分轻快，似乎很满意这个决定。

可宿白不想杀她，她的确不是个好人。但在天一门这么多年的照顾是真的，对莫玄一的爱也是真的。她这一生唯一就错在她太喜欢莫玄一了，太不顾一切了。

她失去了他，这比杀了她还要难受，可是她活着才是对莫玄一最好的补偿。

在那一瞬之间，宿白忽而觉得自己什么时候也这样冷冰冰的了，不是因为失去了同门而难过，而是因为愧疚。

还是说，她本来就是薄情之人。

尚卿然见她神色黯然，小心翼翼的抽开了手，“阿白，你相信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她抬起脸，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的眼睛很陌生。

“可你就是不相信我！”他的音调忽而提高，带着几分怒意。

大殿里的灯烛一瞬间熄灭，视线忽而一片漆黑。宿白被突如其来的质问惊吓到了，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半步。

尚卿然向她逼近，“为了你我连命都可以不要！可你为什么连相信我都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