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受益谁主谋。
沈炼和裴纶都是聪明人,稍微发散一下思维,真相触手可及。
谜底揭开,郭真案子的其他细节反倒无足轻重了。
只有人证,没有物证?
不打紧。
沈炼和裴纶在锦衣卫当差这么多年,知道只要把北斋抓进诏狱,她一个弱女子,哪里经得住钢针作刷、铜锤击胸、土袋压身和铁钉贯耳这些酷刑。
还不是屈打成招,想要什么证据都能凭空变一个出来。
想想,刺杀皇上,信王造反,这个案子一捅上去,说不准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裴纶率先打破这时的安静,迫不及待道:“我们这就把北斋抓回衙门,告发信王。”
游鸣摇了摇头道:“裴兄莫急,仔细想想,信王既然敢谋逆,在朝中怎会没有帮手,肯定早就在六部三法司二十四衙门里安插了他们的人,我们一回衙门一上报,那等着我们的就不是加官进爵,而是杀人灭口了。”
沈炼点头赞同道:“是这个道理,所以这个案子既可能是功劳,也可能是催命符。”
“那该怎么办?”裴纶急了,这近在眼前的肥肉,看着好吃,也烫嘴啊。
游鸣事先想好了对策,提议道:“现在我们有两个选择,一是将北斋直接送去东厂,交由魏公公发落,我们跟着升官发财,二是咱们带北斋去找信王,帮他一起改朝换代铲除阉党,一样可以升官发财……沈大哥,裴兄,这件事情你们拿主意。”
游鸣的提议说来简单,无非是选边站,可沈炼和裴纶都沉默了。
他们在思考,在权衡利弊。
虽然朝中官员和京城百姓都说锦衣卫是魏公公养的一条狗,但沈炼和裴纶一向看不惯阉党行事。
他们两个扪心自问,这身飞鱼服这把绣春刀,象征的是天子亲军皇帝侍卫的身份,巡查缉捕才是首要任务。
真想升官发财,早可以仗着锦衣卫的身份去勒索钱财,再揣着银子上下打点,然后找个魏忠贤眼前的红人鞍前马后,又怎会混成如今这副模样?
沈炼没什么野心,他的锦衣卫百户是世袭的官职,他爹是百户,以后娶妻生子,他的儿子也是百户,而且他马上升副千户了,说不上位高权重,俸禄也就勉强温饱,一个普通人一辈子也许就这样了。
他的小日子,有盼头,也安稳。
想变天吗?
他一时拿不定主意。
裴纶之前也在北镇抚司当差,一不留神翘了尾巴,才被贬到南司,他太想升官了。
他消息灵,心眼多,知道如今皇上病重,魏忠贤靠着的大树一倒,嚣张不了几天了。
一旦干掉魏忠贤,东厂的势力被连根拔起,到时候跟着阉党的那两个镇抚使大人那些千户,也一定一起掉脑袋。
有了空缺,有了功劳,绝对不止官升一级,大胆点好好表现,拿下镇抚使的位置也不是没有可能。
赌一把,名留青史。
无论沈炼和裴纶选择哪条路,在游鸣看来,其实都一样。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去信王府寻回不死斩,以及进皇宫找到龙胤的下落,最后完成任务,他就可以拍拍屁股潇洒离去。
反正大明王朝危如累卵,游鸣能帮两位朋友换几年风光日子,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良久之后,裴纶再次开口说道:“我选择投靠信王。”
沈炼仍然摇摆不定,本来他的小日子过得好好的,怎么一下子泥足深陷,向前一步是有可能鱼跃龙门,但是万一行差踏错呢,那等着他们的就是万丈深渊。
此时,沈炼的视线在北斋脸上匆匆扫过,想到这个女子的生死就在他的一念之间,顿时心软了,轻声道:“我也一样。”
大功告成,游鸣说道:“既然如此,除了北斋这个人证已经到手,我们还需去案牍库找到宝船监造纪要,多个物证攥手里,省得一进信王府,他们来个杀人灭口就麻烦了。”
裴纶嗯了一声,忍不住赞赏道:“游鸣想的周到。”
游鸣又道:“接下来还请沈大哥跟我一起去案牍库,而裴兄,就先把这位北斋先生带去隐蔽的地方藏好,明天一早,我们再商量后面的事情。”
为什么游鸣急着去案牍库,因为再迟一天,说不准会遇上那位使流星锤的郑掌班。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游鸣的功夫一般,不可能随时把沈炼带在身边帮忙。
沈炼这边没有任何意见。
裴纶行事也干脆利落,马上抽出绣春刀,用刀柄给北斋的脖子来了一记重击,一敲就晕,十分简单。
随后,游鸣和沈炼告别裴纶。
夜黑风高,雨已停歇,宜偷盗。
子时一过,乌云渐渐散去,天上一轮残月高悬,北镇抚司衙门边上,两个人影鬼鬼祟祟。
不是别人,正是穿着夜行衣的沈炼和游鸣,他们藏身阴暗处,在等待机会。
“一炷香走一圈。”
等待巡夜的校尉走过两轮,沈炼吐掉嘴里的香,向游鸣使了个眼色,两人便先后翻进围墙,一墙之隔,里面就是案牍库。
小步快跑,很快,他们行至案牍库门口,沈炼轻车熟路,拿出铁条撬开铜锁,轻轻一推案牍库的大门,紧随其后的游鸣一溜烟钻进门缝,前去搜找他们想要的东西。
不过片刻的功夫,宝船监造纪要就到了游鸣手里。
一切顺利,并无波折,游鸣赶紧回到门口,朝正在望风的沈炼轻声道:“我们回去吧。”
刚刚走出案牍库,沈炼突然拉住游鸣,皱眉道:“不对,有情况。”
游鸣愣了一下,马上环顾四周,案牍库门前是一个小广场,只有那几个装饰用的石灯笼后面能够躲人,仔细看了一圈,他并没有发现有任何异样。
沈炼的嗅觉灵敏,经验也更加丰富,向前几步,猛地转身抬头。
只见一位瘦弱道士正盘坐于屋顶之上。
那个道士笑了笑,不好意思道:“刚才不小心放了个屁,没想到沈大人如此警醒。”
沈炼偷偷给游鸣使了个眼色。
游鸣了然,当即加快脚步,抓紧时间跑路。
这时候,案牍库院子的大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
“小贼,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