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赵束说自己并未谋害先太子时,眼神里虽冷漠,却又十分磊落,叶轻云只觉得他并不像是在撒谎,只是,她还不能十分相信他,毕竟,从利益上讲,先太子去世后,最大的受益人便是赵束。
“所以,你今日来,想必不是只想对我这个仇人做出这番解释的吧。”叶轻云冷冷道。
“哼,你还算聪明,我确实,想为贞娘报仇,因此,寻了些你犯错的蛛丝马迹,只是,如今你既然知晓了我的用心,便更容易些了。”赵束冷冷的说着,又走到叶轻云身旁,低声说,“我给你个机会,让你自己选择。一、你自请回奚丹,告诉你父王,你不愿做我的妃,所以才请我允你回去,但是,此生永不得踏入中原地界。二、我封你为妃,然后你自请入道观,与青灯相伴。你看如何?”
叶轻云见赵束嘴角的笑意冷峻而凛然,不免打了一个寒颤。
“我都不会选,你若不忌惮奚丹势力,便随意处置我吧。至于做你的妃,哼,简直是做梦!”叶轻云讥讽道。
“好!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我手下无情。”赵束冷冷的说,然后,转身,拂袖而去。
叶轻云松了一口气,终于,暂时不用与这个令人头疼的新官家周旋了。
可是,只一瞬,叶轻云忽然想到了赵束适才话中令人战栗的小细节。
寻了些犯错的蛛丝马迹?是什么蛛丝马迹?这些时日,叶轻云除了会扮做“刘清”出入太医局学堂,另外,也就只剩了与宋琦私会这一“错处”。难道?赵束发现了?
若是发现了“刘清”,倒也不算大事,毕竟,“刘清”的背后,有太皇太后。而若是发现了与宋琦私会,则势必会闹出轩然大波。
想到这里,叶轻云不禁又是一个激灵。
所以,无论如何,首先得打探赵束如今的筹码,到底有多大。
于是,叶轻云决定,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好宋琦。在保护好宋琦的前提下,自己必须要做出选择了。
叶轻云便开始部署,即便是选择,也不能任人宰割,一定要有足够的实力,去反击,并且,必须一击即中。
叶轻云先是派庆丰去打探了些前朝之事,又去求太皇太后请柳惜惜进宫来。
柳惜惜再次来到云舒阁时,一时感慨万千。因为,这短短几个月,太子没了,冯贤妃没了,章皇后也没了,而昔日仁厚的官家,也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年轻的赵束。昔日的太后,也已成为了太皇太后,再一次从后宫去到了前朝,威仪没变,然而,两鬓的白发,更添了些沧桑与忧愁。
“惜惜,好久不见。”
叶轻云见到柳惜惜时,柳惜惜正站在云舒阁大门口出神。叶轻云只觉,多日不见,竟有些生疏了。可是,眼前站着的,分明是自己刚来辰朝时,便见到的最为贴心之人。不禁心头酸酸的,隐隐作痛。
“公主……”柳惜惜见到叶轻云的一刹那,也是思绪万千。曾经,她是自己在这宫中最为依赖的亲人,如今,却不知她究竟是叶轻云,还是叶文心。自己究竟面对的,是否是自己从小服侍到大的七公主。虽这样想着,却已屈膝行礼。
“你我不必如此。”叶轻云忙扶起柳惜惜,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我……也刚回京不久,家中诸事繁杂,所以……”柳惜惜见叶轻云扶起自己时,眼中有许多失落,心中不忍,忙解释道。
“我明白。”叶轻云不愿意听到这样的解释,忙又说,“今日寻你来,有要紧的事,想请你帮忙。”
柳惜惜见叶轻云这样说,心中跟添了些不忍,终究,她还是七公主的模样。
“公主客气了。”柳惜惜忙说,“只要是我能做到之事,便义不容辞。”
叶轻云于是将柳惜惜请入房中,又屏退左右,将赵束给自己的两个选择,与赵束可能寻了些自己的错处,全部告知柳惜惜。
柳惜惜震惊之下,心中惧怕不已。
“公……公主是说……如今的官家……也许……发现了宋大人与……您曾有情?”柳惜惜心中知道,若是发现了“刘清”之事,不足为惧,可若发现昔日宋琦看上的,不是自己,而是七公主,那兴许,七公主如今危险重重。
此时的柳惜惜,根本管不了面前之人究竟是叶轻云还是叶文心,只知道,若是叶轻云与宋琦之事稍有差池,这世上只怕再难有七公主。
“也许……也许他暂时还没有证据,这也只是我的猜测,只是,为了防患于未然,惜惜,请你务必转告宋琦,近日行事务必小心些,莫留下些把柄。”叶轻云心中想说,请转告宋琦,不要再去窄巷,可是,她怕柳惜惜心中不悦,毕竟,如今柳惜惜身为宋琦之妻,这样的做法,确实对柳惜惜不公,心中不免也有些愧疚。
“好,我会转告宋大人。”柳惜惜说着,又看着叶轻云,心中不免担心,又道,“公主……也请公主多多保重。”
“我会的。”叶轻云听到柳惜惜对自己的关心,心中着实欣喜。
柳惜惜刚一离开,庆丰便来到了叶轻云身边,道:“公主,我打探到,官家近日并无什么异常之举,只是,突然召回了榜眼王简,据说,这王简极擅书画。不知,官家是否是看中了他的书画之才,竟常与王简聊到夜半,还将王简也调至国子监,任翰林学士,说起来,与宋大人也算同僚。”
叶轻云听到庆丰的话,不禁想到,初见宋琦时,便是状元榜眼探花游街祭天之日,当时,自己只顾着看宋琦,并未注意到宋琦身旁的宋骁还有王简。说起来,自己那日于轿辇中喊宋琦时,宋骁与王简应都曾听到,只是,也许是因为种种原因,他二人并未注意到自己,也并未发现官家赐婚的柳惜惜,与他们那日所见并非同一人。只是,这毕竟是因为王简一直在地方为官,如今王简回来了,若是细细探究起来,未必不会发现些蛛丝马迹。而赵束对王简的亲近,未必不是为了验证些什么。
想到这里,叶轻云心中不禁有些乱。
不,不能乱。得想办法,不能坐以待毙。叶轻云想着,若是自己不先想出办法稳住赵束,指不定赵束会如何拿此事做文章。
于是,打定主意后,叶轻云去往福宁殿,准备做出选择。
来到福宁殿时,赵束刚用完晚膳,见叶轻云来时,只轻蔑一笑,便屏退左右。
“怎么,是来求我将你遣返奚丹,还是来求我封你为妃?”赵束轻蔑而嘲讽的说。
“都不是,我不是来求你,只是来告知你,我会自请回奚丹,而不是被你遣返奚丹。”叶轻云不卑不亢的说着,心中,却有些发虚,毕竟,自己没有更多倚仗,这样说,无非只是想打探,赵束所说的蛛丝马迹,究竟包含多少自己的秘密。
“哦,是么?为何不是被我遣返,可明明,就是我有心封你为妃,而你不守妇道,勾搭外臣。”赵束森冷的说道。
叶轻云脑中顿时嗡嗡作响,赵束果然怀疑了,可是,他是如何得知的,明明,自己与宋琦,不曾留下过多的痕迹,难道,只是因为王简?可分明,游街祭天已过去了那么久,王简对自己,也最多是匆匆一瞥,怎么会记得自己的面容。叶轻云不知其中缘由,但是,她知道的是,自己一定不能认输,一定要反击。
“我勾搭外臣?不知,官家可有证据?”叶轻云心中虽虚,却也只能赌赵束并无实证。
“证据?”赵束冷笑一声,走到叶轻云身旁道,“宋琦就是证据。需不需要,我们玩个游戏?”
“你想干嘛?”叶轻云不知赵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忍着心中的惧怕沉声道。
“我想干嘛?”赵束反问道,随即眼里迸发出仇恨的光芒,“我只想让你,也尝尝失去挚爱的痛。”
叶轻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又气愤的道:“挚爱?哼!我没有挚爱,你若恨我,便冲我来,伤害无辜之人,算不得光明磊落的君子。”
“君子?光明磊落?”赵束嘲讽道,“哼!笑话!贞娘难道就不是无辜之人?”
“贞娘不也是因为你的野心而死的么?你竟怪别人!可笑至极!若是我,定不会让自己挚爱替我受过,纵然是有千般痛,我也愿意自己遭!”叶轻云想着,赵束年轻气盛,定受不得激将,于是,怒声道。
“哼!好!你既愿意受死,我便让你死的明白些,在你死前,让你知道,什么叫无辜,什么叫挚爱。”赵束咬牙道,随即又大喝道,“来人,宣翰林学士宋琦!”
听到宋琦的名字,叶轻云浑身一颤。
终究,还是躲不过。
终究,还是落在了赵束手上。
不,不能气馁。必须想办法保住性命,至少,得保住宋琦。
叶轻云想着,脑海中瞬间飞过无数个画面,有初见时的画面,有两人书房相拥的画面,还有,那个秘密之处,太医局西边的窄巷里,两人数次相遇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