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
弘治头戴皇冠,身着皇袍,端坐在宝座上,左手压着奏章,右手执着朱砂笔,聚精会神,神情专注,正在批阅奏章。
就在这时,值守的太监萧敬轻轻推开门,轻手轻脚的进来,向弘治行礼,道:“启禀陛下,程敏政携家人叩阙,欲要见陛下。”
弘治抬起头来,眼里闪过一抹疑惑:“谁?程敏政?”
萧敬忙肯定道:“是程大人。”
弘治放下手中的笔,眉毛拧着,不解的道:“他不是关在大理寺么?怎么叩阙了?谁放他出来的?”
萧敬禀明缘由,道:“陛下,辛镝欲要毒杀程大人,李东阳李大人赶去救下程大人,带着程大人一家子,前来叩阙,面呈陛下。”
弘治如同屁股下面装了弹簧似的,从宝座上蹦起,满脸的不信,喝道:“休得胡言。程敏政是朕的老师,何等尊贵,谁敢害他?谁敢毒杀他?辛镝,他有这个胆么?”
程敏政的家世身份地位名望在那摆着的,谁敢害他?有如此想法的人多了去了,不止弘治一个,就是程敏政本人也是如此想。
萧敬身子躬下,恭恭敬敬的道:“陛下,此事着实出人意料,不敢置信,可是当不会有假。如此大事,谁敢乱说?再者,程大人身负高行,望重天下,不屑于做子虚乌有之事。更别说,李东阳李大人身为内阁阁员,品德高尚,若无此事,他断不敢带程大人前来叩阙。”
他的声音尖细,语气恭敬,却是信服力十足,弘治不得不信,勃然大怒,右手紧握成拳,重重砸在紫檀木桌上,怒吼一声:“辛镝,好你个辛镝,竟敢做出如此无法无天之事,敢害朕的老师,这是陷朕于不义,朕岂能饶你?”
弘治宽厚仁慈,有一颗宽广的心,臣下的过失他能容忍,如此发怒很少见,随侍多年的萧敬已经好几年没见弘治发怒了,心中一紧,为辛镝可怜,你动谁不好,偏偏要动弘治的老师,你这不是作死么?
“摆驾,去乾清宫。”弘治脸色阴沉,快步出了御书房,赶去乾清宫。
……
乾清宫前,围了好大一群人,把程敏政里三圈,外三圈的围在中央,如同众星拱月似的。
刑部尚书洪钟,五十多岁的人了,皮肤白净,头戴乌纱帽,身着绯袍,腰悬金腰带,见到程敏政,满脸堆笑,亲切得紧,一溜小跑过来,抱拳行礼:“见过贤弟。”他是二品重臣,官阶比起程敏政还要高上两阶,却是对程敏政很是亲近,谁叫他们是好基友呢?
程敏政抱拳回礼,道:“见过洪兄。”
两人兄弟相称,基情四射,众人却是理所当然,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洪钟扭头瞪着辛镝,怒气冲冲,指着辛镝怒吼道:“好你个辛镝,你好大的狗胆,竟敢谋害我贤弟,真当我不存在,是不是?我饶不了你。”
辛镝一脸颓然,谋害程敏政不成,反被贼脏俱获,他这次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又一个三品官员,快步来到程敏政身前,抱拳行礼,道:“程兄请放心,如此悖逆之事,我岂会坐视不理?我自当为程兄伸张正义,还程兄清白。”
这人是户部左侍郎苏黎,程敏政的好基友,要不是前任让他失望,那就是亲上加亲,已经是儿女亲家了。虽然因为前任的不争气而退了婚,但是并不影响两人的交情。
程敏政抱拳回礼,道:“谢苏兄。”
苏黎口称不敢,瞥了程堂一眼,脸色很不好看,对前任的不争气很是不爽。
程堂摸摸鼻子,前任的锅,要我来背,还有天理么?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正是礼部尚书倪岳,快步来到程敏政跟前,抱拳行礼,道:“程大人,他做出如此之事,是我驭下不严,我罪不可恕,还请程大人恕罪。”
倪岳宦海沉浮,官场历练数十载,早就年老成精了,眼睫毛都是空的,以前没有朝有人加害程敏政这方面去想,如今有了辛镝毒杀一事,他哪会不知道是傅瀚指使的。
他的话立即引起了共鸣,官员们异口同声的道:“他好大的狗胆,竟敢做出如此无法无天之事,岂能饶过他?”
患难见真情,在自己需要帮助的时候,这么多官员相助,程敏政心里暖暖的,抱拳团团一揖,道:“谢倪大人。程敏政谢过各位大人。”
首辅徐溥在前,谢迁刘健两位阁员跟在他身后,三人疾步而来。来到近前,徐溥站定,抱拳行礼,晃着雪白的头颅道:“徐某忝为首辅,不能整治朝纲,致有如此无法无天之事,罪责难逃,还请程大人恕罪。”
程敏政身份地位名望在那摆着,入阁是必然,问鼎首辅的可能性很大,他前途无量,要是被人加害了,朝廷的损失很大。
程敏政抱拳行礼,道:“首辅言重了,程敏政不敢。”
谢迁和刘健与程敏政见礼,说些安慰的话,要程敏政放心,一定要为他伸张正义,还他清白。
朝臣一个接一个的赶到,和程敏政见礼,个个愤恨不平,要为程敏政讨回公道。
程堂看在眼里,惊在心头,虽然早就知道便宜老爹程敏政是个超级牛爸,却是没有想到,他是如此之牛,知交好友半朝堂,所结交的官员中少人的官阶比他大,见着他也得亲近,这不是牛,是牛出了天际。
李莹笑吟吟的看着程敏政和官员们见礼,特别自豪,自己的丈夫交友遍天下,半个朝堂都是他的知交好友,这是他的能耐,能嫁给如此了得的丈夫,此生何憾?
程壎也是自豪,胸脯挺得老高,老爹如此牛,他脸上也有光。
啪!程堂右手一拍额头,想到一事,惊呼道:“不好。”
程壎扭头看着程堂,斥道:“小弟,你休要胡说。有这么多重臣鼎力支持,爹洗雪冤情,讨回公道,是必然之事。”
这个大哥总是图样图森破,程堂道:“此事恐怕没那么容易,会大有波折。”
李莹站在程堂身边,一听此言,扭头问道:“堂儿,此言何解?”
程堂指着围着程敏政转的群臣,道:“娘,您瞧瞧,爹的故旧好友半朝堂,这是何等惊人的势力,就凭区区傅瀚一个礼部左坐郎,三品官员,他能对付得了爹?他能推动那么大的舆情,逼迫陛下把爹下狱?”
傅瀚虽然一心想要谋害程敏政,想要当上礼部尚书,但是他的势力和程敏政天差地远,他就算要下手,也是心有途而力不足,不能把程敏政怎么样。不说别的,尽管弘治的性格缺陷很明显,不能圣心独断,面对强大的舆论压力,他不得不让步,但是,逼得弘治不得不让步的舆情岂是一般?傅瀚还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李莹悚然而惊:“你是说……中官插手了。”
程堂重重颔首:“也只有如此,才说得通。”
中官势大,权监李广是弘治朝第一太监,深得弘治宠信,权倾天下,中官插手,推动舆情,逼迫弘治把程敏政下狱,那就顺理成章了。
李莹瞪了程堂一眼:“堂儿,你怎么不早说?”
程堂很无语,这是前任的锅,好吧?前任醉心工匠之道,对其他的事不关心,对程敏政究竟有多大的势力并不清楚,程堂只知道程敏政是个超级牛爸,具体的就不清楚了,要不是亲眼看见半个朝堂的官员都是他的知交好友,也不会想到这点。
李莹很是心惊:“中官势大,要是李广插手的话,这事就麻烦了,这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