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官掌握厂卫,眼耳遍布朝野,势力极大,要是中官插手的话,这事就麻烦了,以李莹的才智也是觉得棘手。
对于李广这个弘治朝第一太监,史书虽有记载,但是篇幅不大,着墨不多,而且还是脸谱化的阴险狠毒,贪婪成性这些评语。能够当上高官的,有几个不是阴险过人,手段毒辣的?有几个当官的不贪财?凭这些记载,是无法找到李广的弱点,找不到他的弱点,就找不到对付李广的办法,只能问问程敏政了,程堂道:“娘,您莫急,这事应该问问爹。”
也是这理,李莹来到程敏政身边,陪个笑脸,向群臣告声罪,把程敏政拉到一边,程堂程壎两兄弟跟过去。程敏政的目光在程壎身上略一停留,落在程堂身上,脸上难得泛起笑容,伸手要摸程堂的头,程堂头一偏,闪了开去,我这么大了,你还摸我的头,合适吗?
程敏政还要为他心怀怨气,有些讪讪的,道:“堂儿,你不错。”
这是程敏政这些年头一回赞许程堂,认可他,前任的怨气又蹿上来了,程堂使命压着,眼下可不是父子互怼的时候。
难得程敏政认可程堂,李莹满心欢喜,道:“敏政,堂儿以为中官插手这事了,你可有对策?”
程敏政赞许,道:“堂儿,你能想到,不错,不错。此事,我早就想到了。就算傅瀚想要害我,以他的势力,很难做到,如此大的舆情,逼得陛下不得不把我下狱,必有人在暗中推动,朝中群臣大半是我故旧好友,不会做这事,那么只剩中官了。”
这话在理,程敏政广结好友,朝中大臣多与他为善,断无害他之理,能够推动舆情,逼迫弘治把他关进大理寺的,也只有中官,这倒不难猜。
李莹松口气,道:“你早就知晓了,也不说一声,害我担心。”
程敏政神色平静,道:“这在情理中,中官要对付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陛下登基之初,就有意让我入阁,王嵩上书,风闻言事,以下雹子为由,此事是上天示警,中伤于我,陛下不得不把我赋闲数载。此后,李广多次阻我入阁,我岂会不知?鬻题之事,李广岂会放过如此良机?”
原来你都明白,只是不说罢了,程堂不满意:“爹,你也真是的,既然你明白,为何不找陛下说清楚?”
李莹和程壎很是认同这话。
程敏政摇头,道:“以我和陛下的师生关系,我找陛下辩解,自无不可。可是,我用得着如此做么?如此做,我就是急吼吼求官,反而落了下乘,授人以柄,落人口实。”
他身负高行,不屑于做这等事,可程堂不这样认为,自己的权利就要争取,你不争的话,那我帮你争,找个机会弄死李广得了。
李莹和程壎以崇拜的目光看着程敏政,打从心里服气,程堂很不没气,是自己的为什么不争?你们崇拜他,有用么?
程敏政傲然道:“此事你们莫要担心,中官插手又如何?我们人脏俱获,铁证如山,我不信他还能翻得了天?”
他倒是自信,不过程敏政有这种底气,程堂放心了。
就在这时,傅瀚气喘嘘嘘,满头热汗赶到,程敏政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平静异常,与平常时日没甚不同,但是傅瀚只觉程敏政的目光如同利剑似的,在剜心刨肝,不敢与程敏政对视,目光躲闪。
为人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傅瀚做下如此恶毒之事,心中有鬼,在他眼里,程敏政就是要他老命的恶鬼。
洪钟脸色难看,快步迎上去,指着傅瀚断喝一声:“傅瀚,你好大的狗胆,竟敢做出谋害敏政的恶毒事,你眼里还有王法么?”
傅瀚只觉他的喝声如同炸雷,在耳际轰鸣,一颗心快从胸腔中蹦出来了,狡辩道:“洪大人,你休要胡说,我与程大人同殿为臣,同僚之谊深厚,怎会做出如此之事?”
苏黎疾步来到傅瀚身前,指着他,口水乱溅,吼道:“傅瀚,你以为你不承认,我们就不知晓是你做的?任你百张利口,千张利舌,也是无法狡辩,我们可是人脏俱获,铁证如山。”
虽然苏黎和程敏政没能做成儿女亲家,亲上加亲,但是,他和程敏政还是好基友,退婚一事并不影响两人的交情,他要为程敏政出头。
“不错不错。”
“傅瀚,你休想逃过大明律的严惩。”
“傅瀚,你等着陛下的雷霆怒火吧。”
群臣围着傅瀚,大肆声讨起来,口水乱溅,都快把傅瀚给淹死了。傅瀚心惊肉跳,恨不得从这里逃走,但是,他知道这事一定要咬死不认,不然就真完蛋了,硬着头皮狡辩。
程堂看在眼里,舒爽无比,叫你谋害我爹,断本少爷的前程,让我不能推动明朝进行变革,有得你受的了。
“陛下驾到!百官进殿!”就在这时,萧敬尖细高亢的声音响起。
傅瀚听在耳里,只觉这是天音仙乐,总算让他解脱了。但是,他想多了,苏黎拽着他的左手,洪钟拽着傅瀚右手,道:“走,去见陛下,看你还怎么狡辩?”
但愿李广能把这事摆平,傅瀚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李广身上,被群臣生拖硬拽,象押犯人似的押进了乾清宫。
程敏政一家子,随着百官进殿。程壎程堂是没有资格进殿见驾的,但是,他们身为受害人程敏政的家人,此时进殿,也没人敢说什么。
进入乾清宫,只见好大的朝殿,足以容纳很多人,两厢摆满了椅子,这是提供给百官就座的。
在乾清宫尽头,有一张巨大的龙椅,弘治端坐其中,脸色肃穆,颇有几分天子煌煌之威。
百官向弘治见礼,找到自己的位置,依次坐了下来,济济一堂。
康海看着弘治,激动得眼泪汪汪,他要不是被奸人所害,今年就能考上进士,不说状元,至少一个不错的名次不是问题。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他被人种下人痘,未能参考,他已经绝了见到弘治的念想,现在见到弘治,岂能不激动。
弘治为史书所美,程堂作为历史爱好者,早就知道他的大名,很是好奇的打量着弘治,在心里想:“这就是那个史书所美,后人诟病的弘治?”
关于弘治的评价,史书赞美,后人却是诟病,很富有争议。史书赞美弘治,是因为他宽厚仁慈,有情有义,没有搞过秋后算账之事,更没有薄情寡恩之举。在他当皇帝的时候,明朝的实力比起宪宗年间有所提升。
后人诟病弘治,是因为他错失了平定北方边患的良机,并没有趁明朝国力有所提升的大好良机,对蒙古诸部用兵,彻底解决蒙古残部,以至于给后金征服蒙古,提升实力创造了机会,也可以说,弘治是辽东乱局的种祸者之一,当然最大的种祸者是宣宗,内迁奴儿干都司。
砰!就在程堂转念的时候,只见弘治脸色铁青,右拳重重砸在御案上,断喝一声:“辛镝,你好大的狗胆,竟敢谋害朝廷重臣,朕的老师,陷朕于不义,朕饶不了你。”
弘治这声断喝,如同雷霆般在辛镝耳际炸响,浑身颤抖,体若筛糠,差点没给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