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坐拥整个云浮北城，占地数十万亩。

演武场是府中最大的单体建筑。

整个演武场被丈余高的青石堆砌而成的高墙围得严严实实，墙壁上面铭刻着繁复华美的阵纹，以及上百位人物的浮雕。

阵纹用来隔音和防止战斗余波破坏城主府；浮雕则用来缅怀英雄，唯有云浮李氏历代家主和杰出后裔，以及少数为云浮城立下汗马功劳的外姓才能刻在上方。

“站住！”

“身份牌拿出来。”

两名守卫手持棍棒，挡在李渔面前。

李渔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块木牌递给两人。

木牌上有三道横线，代表他上等仆役的标志。

“可以了，进去吧。”

守卫将木牌递还李渔，让开道路。

“哼！”

“哈！”

“喝！”

“嘿！”

进入演武场，阵阵冲杀怒吼声便疯狂钻进李渔的耳朵。

放眼望去，近处有数百名少年排成队伍，正在跟着高台上的中年壮汉习练功法。

其中夹在着少许年轻貌美的女子。

车夫兼上等仆役李狗蛋告诫过他，这些女子都是母老虎，一个比一个恐怖，千万不能招惹她们。

左侧靠近围墙处，四名中年汉子坐在两张石桌旁，一人假寐，一个独自饮酒，还有两人在吹牛。

李渔走到他们面前，拱手行礼道：“小的李渔，见过四位大人。”

饮酒那名儒雅中年抬起头来，眯着眼睛道：“有事么？”

李狗蛋曾跟李渔说过，给仆役们上课的护卫大多是年过六十还没叩开仙门的庸才，城主废物利用，命他们来给上等仆役授课，他们心有不甘，却不敢跟城主扳手腕，只能将火气撒在上等仆役身上，若是稍有不慎惹到他们，便会遭受非人的折磨。若是不想被折磨，就不要惹到他们。

李渔低头应道：“小的昨儿刚刚晋升上等仆役，今日第一次来演武场修行，不知该找哪位大人测试天赋？”

“老姚，别装睡了，赶紧起来干活。”儒雅中年拍了拍假寐中年的肩膀。

“干什么活？不对，谁他娘的装睡了？”

老姚抬起头来，瞅了瞅李渔，摇头道：“长得好看的家伙都是花架子，你小子一看就没什么天赋，干脆放弃修行，专心伺候少爷小姐，争取混个管事吧。”

“大人说的极是。”

李渔淡然笑道：“只是小的打小就梦想叩开仙门，成为像诸位大人一样的神仙中人。”

两名吹牛的汉子铁青着脸看向李渔。

他们若能叩开仙门，怎么待在演武场教导这群小屁孩。

“哈哈……你这小子真是……咳咳……”儒雅中年大笑两声，被空气呛到后干咳起来。

“牙尖嘴利，不是东西。”

老姚白了眼李渔，却没再为难他。

老姚从怀里掏出个圆球，扔给李渔道：“双手握紧感天球，闭上眼睛，放空心神，不要特意去想什么，只需随心而动。脑海里最后具现出什么，便是你最适合修行的方向。”

“多谢大人。”

李渔微笑接过圆球，依言行事。

闭眼，放空。

不知过了多久，一刹那或是无数年。

轰隆！

一声炸响，李渔猛然睁眼，却发现自身化身巨神，行走于浩瀚星河间。

可惜的是，他并不能控制巨神的身体，只能做一个俯身其上的旁观者。

数颗星辰不知从何处窜出，挡住巨神的去路，他伸手轻轻拂过，星辰便灰飞烟灭。

群星震颤，星河动荡。

巨神微微抬手，无数乱了阵脚的星辰顿时恢复原位。

他抬脚向前走去，无穷星辰便涌上前来，跟随他的脚步，流向前方。

遥远的前方，一轮煌煌大日自星河深处跃起，对巨神昂首行礼；在其一侧，皎白的太阴则朝巨神微微低头，缓缓沉入星河。

李渔震撼异常。

这一刻，星辰仿佛是草原上的绵羊，而巨神则是牧羊者。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

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好一副《巨神牧星图》啊……啊！啊！啊！’

李渔正在感叹，意识陡然从星河坠落，忍不住惊呼起来，吓得闭上眼睛。

……

再次睁眼，李渔附身于一颗小草上，太阳高高挂在天空，眨眼间便变得高不可攀起来。

李渔随风摆动，四处张望，发现自己生长在宽阔的草原上，不远处有座言语无法形容的垂天巨峰，高不知几许，宽不知几许，白云依偎在它的山脚。

不周山！

李渔从未来过此处，但看到巨峰的第一眼，他便肯定这座山就是传说中的天柱不周山。

传闻中羽族天庭的所在。

“杀！”

“杀！”

“杀！”

突然，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响起。

数以亿计的万族修士自四面八方冲向不周山。

身高万丈的兽族修士大步冲锋，披毛展翅的羽族修士破风裂云，奇形怪状的灵族修士各显神通……当真是万族冲锋，各显神通。

其中最引人瞩目的，是一名白衣胜雪的俊朗剑修，他赫然负手站在一尊凤凰背上，腰间悬着的长剑散发出夺目的光芒。

“大胆凤白羽，汝竟敢公然叛乱！”

就在此时，不周山上传来雷霆怒吼。

白袍剑修微微抬手，万族修士纷纷驻足。

他昂首望向不周山，傲然道：“巫族残暴不仁，以万族为刍狗，吾凤白羽愿为天下先，率先赴死！祖巫威震大荒，曾以苗刀劈开忘川，白羽亦曾效仿祖巫，以凤羽剑斩出秋水，今日，白羽想以凤羽剑领教祖巫苗刀，不知祖巫敢否？”

“来！”

一尊百丈高的巨人从不周山上高高跃起，手中狭长苗刀划破虚空，斩向千里外的凤白羽。

虚空震荡。

大地起伏。

数十万万族修士争相躲避，依旧被苗刀的余威纷纷震碎，血雨倾盆，覆盖千里。

“好。”

凤白羽朗声叫好，凤血剑后发先至，斩向祖巫。

铮！

刀剑相交的刹那，李渔意识瞬间崩溃。

……

苍山如海，残阳似血。

高高的白塔耸立在城中央，顶部镶嵌着一颗磨盘大的深海明珠，散发着莹莹微光。

遍地都是欢声笑语。

“少主终于六岁啦，回想他五岁生日的那天，依稀还在昨天。”

“王二麻子，你狗曰的想吃少主的生日宴席就直说，每年都念这句话，我头都疼了。”

“哈哈哈，城主威震云荒，咱们清河城的日子是越来越好过了。”

“是啊，城主爱民如子，只要他老人家越来越强，我们的日子便越来越好。”

“话是这么说，但城主这般刚正不阿，未免会引起某些大势力的不满啊。听说天庭派天使前来，授予城主夜游统领的头衔，却被城主果断拒绝……”

“小唐，少主生日这种大喜的日子，你瞎说些什么呢！”

“就是就是。”

这是清河城？

李渔猛然惊觉！

他努力控制意识，屏蔽一切感知。

清河城的一切，是李渔铭心刻骨的痛楚。

平日里他将这份痛楚深深埋葬于心底，从不敢拿来回忆，更别提与人诉说。

深夜来临，晚宴结束。

百姓们吃饱喝足后纷纷离去，城主府的仆役在管事们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收拾起残余的食物。

而云荒十大高手之一的书剑双绝李清河，被他六岁的儿子骑在脖子上当坐骑，在花园里转圈圈，亭子里坐着一名貌美如花的绝色女子，微笑注视着他们。

就在这时，数十名黑衣杀手突然出现在城主府四周，个个御空飞行，皆是神仙中人，他们二话不说，逢人便砍见人就杀，顷刻间便血流成河。

“夫人，赶紧带愚儿离开。”

李清河将儿子递给夫人，转身冲向肆意屠杀府中仆役的黑衣杀手。

城主夫人快速赶到城主府一角，将儿子托付给一名青衫儒士，便回身赶往战场。

青衫儒士注视着女子的背影，许久后长叹一声，带着六岁的幼童悄然离去，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李清河无愧于云荒十大高手的名头，数十名仙人持法宝和仙器集体围攻，他和夫人联手迎敌，反而斩杀大半强敌，杀了个七进七出。

然而猛虎难敌群狼，李氏夫妇最终身亡。

一杆血色战旗穿透李清河的心脏，将他的身躯钉在墙上，他的头颅则被一柄金色长剑挑起，剑身铭刻着三道血槽。

李渔意识再度崩溃。

“砰！”

感天球不受控制掉在地上。

“臭小子！竟敢扔我的球，看我不打死你！”老姚急忙冲上前去，捡起感天球仔细查看。

儒雅中年将李渔拉到身后，叹道：“天赋差不算什么，心态很重要，大荒有许多强者年轻时天赋平平，却最终通过努力登临巅峰，小家伙，莫要将天赋当作唯一。”

“老陈你能不唧唧歪歪么？还天赋不重要，咱们要是天赋好点，至于被发配到演武场伺候这些小兔崽子么？”

“说的没错。小子，感天球是城主他老人家花大价钱弄来的宝贝，老姚睡觉都搂着它，若被你弄坏了，你今儿就死定了。”

两名吹牛的汉子冷笑着说风凉话。

李渔没有搭理两人，朝儒雅中年抱拳致谢，道：“多谢大人关切。不过小子失手摔落感天球，乃是意识受到重击不能自控，并非因为天赋差。”

“那便好。”

儒雅中年微微点头，道：“先在这里等会吧。让老姚检查检查，若感天球没出什么问题，你就可以离开了。”

“好。”

半晌过后，老姚长舒一口气，看向站在身旁的李渔，怒道：“臭小子，幸好我的宝贝球没出问题，否则我一定宰了你。”

“既然没什么问题，那小的就告辞了。”李渔朝几人行完礼，转身离开演武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