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酒馆，天字一号房。

“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张夫子看着坐在对面的李渔，蹙眉道：“这些年来，老夫还是头次见你这般惊慌失措。”

李渔微微摇头，道：“先生多次救我性命，教我做人的道理，为我隐姓埋名，待我恩重如山；我本不该隐瞒先生，但此事我尚未理清头绪，恕我暂时不能告知。”

“你已然成年，凡事自个拿主意便好。”

张夫子点点头，道：“至于你提到的那块感天球，我倒是知道其中的秘密。”

李渔拱手请教：“请先生替我解惑。”

张夫子轻抚胡须，缓缓道：“那块感天球，原本应当称作五彩石才对。上古年间，众神为争夺大荒话事权互相征伐，乱战数万年，以致后来天穹都被打破，混沌洪流涌入大荒，险些导致大荒破碎。

关键时候，娲皇自沉睡中醒来，于混沌中采集五彩石，加以三光神水和息壤炼制补天神石，天穹最终得以修复。

李济那块五彩石，便是当初娲皇补天时剩下的边角料；这批五彩石经由娲皇炼制，自然而然沾染大道气息，用来感悟大道是绝佳的宝物，机缘深厚者甚至能利用这东西穿越时间之门，遨游大道长河。

李济那家伙没什么见识，这些年来舍本逐末，用这宝贝来给府中弟子检测修炼天赋，老夫也不曾拆穿。”

“原来如此。”

李渔恍然大悟，道：“五彩石沾染大道气息，推测出使用者的天赋自然不是什么难事。而我所见到的，便是存在于时间长河里的景象，难怪我意识身处其中却丝毫不能动弹。”

“你说什么？！”

张夫子闻言一震，道：“你初次感应五彩石，便进入了时间长河？快说说你看到些什么，老夫替你分析分析，你究竟适合走哪条道路。”

李渔方知自个说漏了嘴。

他略微思索后，将《巨神牧星图》和《万族伐巫图》告知夫子，叹气道：“只是每到最关键的时候，我的意识便瞬间崩溃，着实不知道最适合我的天赋是什么。”

“关键时刻意识崩溃，乃是你体内的‘三杀剑印’尚未解除，不能承受太大的冲击。

一般来说，按照具现景象的先后顺序，越是适合你的天赋，便出现的越早。巨神牧星，表示你在炼体上天赋最佳；而万族伐巫最后呈现的景象，是刀与剑的交锋，证明你在剑道和刀道上都有不错的天赋。”

张夫子捏了捏胡须，淡淡道：“既然如此，按照你的喜好选择刀道和剑道。若哪天有幸得到巫族炼体之法，再炼体不迟。”

李渔点头称是：“行，我听先生的。”

巫族在炼体一道上冠绝万族，即便退出大荒舞台十万余年，依旧没有其他种族能够超越他们。

“如何获取大比名额，你有完备的计划了么？”张夫子抿了口茶，淡定地看向李渔。

“这几日应当便能解决。”

李渔瞥了眼夫子，缓缓道：“先生，我这计划得劳烦屠夫出手，您看成么？”

“你是清河少主，他是清河之臣，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

张夫子挥手道：“你自个拿主意就行。”

“好勒，那我走了。”

李渔向张夫子行完礼，朝城南赶去。

待他走后，张夫子立马不淡定起来，着急忙慌摊开右手，几根花白的胡须赫然躺在手心。

“好你个臭小子！老夫知道你天赋高，这才用‘三杀剑印’封住你的天赋，却怎么也没想到，你的天赋居然高到如此地步。”

“奶奶个熊，巨神牧星这等异象，便是巫族历代祖巫之中，也只有最强的几人才拥有吧！”

“炼体强也就算了，刀道天赋和剑道天赋居然也能跟祖巫和剑神媲美，还让不让老夫活了！”

“老夫的美髯啊！”

……

云浮城地处云荒东南，毗邻无尽大海，远离大荒中心。

不论是孱弱不堪的人族，蛮横狂暴的兽族，长相各异的灵族，奇形怪状的虫族，擅长控水的水族，亦或是高高在上的羽族剑仙，都能抛开种族成见，和平共处。

或许正因如此，这里没有过多的繁文缛节和世俗规矩。

甚至有许多不明种族、不知来历的家伙，只要有一两样拿得出手的本事，便能安安稳稳在云浮城谋个生计。

唐婆婆便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不提糕点店里琳琅满目的各色糕点，单凭一手香飘十里的桂花糕，就让整个云浮城的吃货们赞不绝口。

唐婆婆糕点店最为人称道的，便是店门口挂着的那块牌子上，写着的十六个大字——不论贫贱，概不讲价；不论何时，概不涨价。

无论是清贫度日的贩夫走卒，还是高高在上的羽族剑仙，亦或是城主府中的贵人，糕点店都照样一视同仁。

店里最资深的吃货，便是城主府那位平易近人的水族夫人。

府平日负责采购美食的上等仆役，正是李渔。

每月三十点积分，不但轻松还自由。

这任务是李牧打赌输了，替他向城主夫人讨要的。

从城东的四方酒馆到南门旁的唐婆婆糕点店，尚未开始修行的李渔花了大半个时辰。

李渔赶到糕点店时，前来买糕的客人早就成群结队堆在了门口。

柜台处，负责招呼客人的花族少女阿香，脸上摆出职业假笑，店里每日新做的糕点都足够供应客人所需，也不知这群家伙每日抢的有什么劲？

“哈哈哈！阿香，本少爷抓到你偷懒咯，我要跟婆婆告状去。”李渔悄悄凑到阿香身旁，突然怪笑出声。

阿香听到李渔的声音，先是一喜，随即抓住李渔的耳朵，轻轻一扭道：“臭小子，给谁当少爷呢？”

李渔吃痛，赶紧求饶道：“姐姐，我错了……快给我松开吧，您是少爷还不成么？香香少爷。”

“这还差不多。”

阿香喜笑颜开，玉手轻轻松开，“少爷问你，昨儿你怎么没来取糕点？”

“昨儿我吃坏肚子了，便让李狗蛋来帮我取的。”

李渔嘿嘿一笑，“阿香，狗蛋说想娶你当媳妇呢。”

“你！”阿香气得牙痒痒，右手猛地一扭，顿时疼得李渔直叫唤。

一名花族少女走上前来解围，打趣道：“臭鲤鱼，咱们阿香对你情根深种，你怎么还让李狗蛋打她的主意？”

阿香耳根通红，羞怒道：“呸呸呸！谁对他情根深种？！梨花你瞎说什么呢？城主夫人订的桂花糕呢，包好了么？”

梨花看到阿香窘迫的模样，笑得越发开心，从身后取出一袋糕点递给李渔，“喏，桂花糕都在这里呐。鲤鱼，你想要的话，就叫阿香一声好娘子，否则想都别想。”

“梨花！”

阿香一把抢过袋子，扔给李渔，扭身跑进店里去了。

李渔脸皮贼厚，咧嘴笑道：“梨花姐，我方才路过四方酒馆，求夫子给我开了一卦，你猜怎么着？卦象说我是什么一树梨花压海棠的命，将来必定娶两个媳妇，一个媳妇是梨花族第一大美女，一个是海棠花族第一大美女，指的不就是你跟阿香嘛。”

“就你这小身板，还想同时娶我跟阿香，你也不怕走不动路，还不赶紧滚蛋。”梨花笑得前仰后合，挥手赶李渔离开。

“滚什么蛋呀，我今儿就不走了，得让婆婆把你俩许给我才行。”李渔一屁股坐在柜台上，耍起无赖来。

“婆婆今儿出门去采购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要等就在这等着吧。”新一批吃货再次赶来，梨花丢下李渔，扭着蜂腰招揽客人。

“那好吧，梨花姐你先忙，反正我们白头偕老的日子还长着呢，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

李渔微笑朝里间挥手，“阿香，大爷先走了，下次再来娶你回家。”

他迈着雄壮的步伐，提着袋子走出糕点店。

阿香俏脸通红，干脆假装没有听到他的虎狼之词。

出了糕点店，李渔扭身钻进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二娘肉铺。

买肉的顾客大多会选择早晨，少数会傍晚前来采购，其他时候难得一见。

临近午时，二娘肉铺颇为空荡。

两侧墙壁皆挂着其他肉铺难得一见的河兽尸体，其间还掺杂着几头海兽。

门口的案板上平放着一柄人高的剔骨刀，散发出森森血气。

肉铺的老板佘二娘闭眼躺在藤椅上，左手旁摆着个精美的果盘，右手旁则坐着一位虎背熊腰的壮汉，正替自家媳妇捶肩捏腿。

“媳妇，力度够不够？”

“稍微用点力。”

“好勒，现在呢？”

“嗯，不错。”

佘二娘微微侧头，壮汉赶忙伸手接住媳妇吐出的果核，配合极为默契，应是长期熏陶所致。

“咳咳。”

李渔轻咳一声，道：“打扰两位啦。”

佘二娘睁眼看了看李渔，顿时笑逐颜开：“哟，小哥长得这般清秀，怎的亲自来买肉啊，这也太自折身价了。”

李渔淡笑道：“听说你家铺子什么河兽的肉都能买到，在下有些不太相信，特地前来瞧瞧。”

“不信就滚。”

壮汉依旧背对李渔，杀气却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