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入夜色,阿狸并没有真的离开很远,这期间也没有直接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阿狸在一片叶状偏罗峰的兰沼树林里学着记忆里悟空的姿势静坐冥想,回想海狸人老者内心透过眼神想传达什么信息吗?
周围怪石嶙峋与周围杂草构成了完美的伏击观察地形,半人高的杂草刚好淹没了她的冥想中的整个身驱,从外面看几乎浑然不觉。
随后阿狸通过长时间注意那遇见海狸人的前方,也就是靠近海边,经海水拍打而露出的金色沙滩和平原区域的交汇处。他们搭了一个几十平方的营地,那是南方人独有的扎营方式,四方棱锥形状,可以有效抵御夜里大风的肆虐,尽管看着随行探测工具和装饰品是来自入侵的漆黑军士所带来的,但是搭载用具确是来自艾欧尼亚之外的独有风岩材料搭建。除了主帐篷之外,在其四面边角方向又分别有四个小帐篷。
在捕猎时,阿狸除了敏捷,还有看穿夜色的长距眼睛,细致入微。身披黑色长袍的她渐渐与夜色融为了一体。远处的一切,正好在她的可控视线之内,就像往常观察人类的活动一样。
夜深,有两个驻守主帐篷的年轻海狸在帐前不到十米的地方用岩石搭起的灶台烤着东西,吃着就海里抓来的一些鱼类,悠然自得,说着自己族里才能听得懂的话语。
由于距离有限,阿狸也听不清楚他们讲的是什么,但是,她能明显闻到夹杂在烤鱼肉中的淡淡炼金类药物那苦臭刺鼻的味道。
看着难以下咽的奇怪味道,这两海狸人居然能有滋有味的吃起来,当然,因为他们味觉跟嗅觉的构造异于常人。阿狸惊讶于炼金药产生的耐药性,或许她心里明白了为什么侵略这里的士兵会利用这些人了。
阿狸在那个海狸老者的眼里看到了侵略战争中那些在受到炼金术影响而逃亡的幸存者,期中就有海狸人部族,原本常年居住于浅滩水域他们由于受到炼金炸弹的影响不得已躲藏进水域中,炼金炸弹产生的浑浊液体,混合于水中,这些弹液与水结合产生了新的反应,破坏了他们的嗅觉和味觉系统。
阿狸很同情他们的遭遇,她知道那些海狸人也是战争的受害者,不管此刻他们受制于何人,只想尽快查出原因,以帮助他们获得自由。但她也知道,必须要找出那个藏在他们后面操纵一切的人。
阿狸不断回想起自己也曾在小镇中遇到过偷袭她的炼金师,对方在与她对话的言语中发现她的秘密,想要把她据为己有,做为对致幻药物研究的宝贵性“材料”。甚至动用了迷幻和麻痹毒剂来迫使阿狸就范,只可惜,对方能力不足反被她将身体精华吸了个干净。记忆里还出现了一位带着多护目镜头盔的武士在对着自己诉说着家乡,眼里重现了那一片受炼金炸弹荼毒的地区,几乎覆灭了方圆几十里的生灵和生态魔法平衡,那样的场面震撼着她的心灵。
可笑至极!阿狸在平淡的内心里表达了对被她杀死的炼金师的不屑,也在为此地受到的严重魔法失衡感到十分担忧。
不知不觉,通过安静和格外神秘的营地排列和守卫状态观察,借着夜色,阿狸有条不紊地收紧自己的衣袋,借着法师黑袍已经将自己的全身伪装起来,只漏出双眼,准备就绪之后阿狸的脑袋也随之开始迅速运转了起来。
来自异国的炼金术士们似乎恶名昭彰,这片土地的生灵几乎都无一幸免。原本征服战争也变成了一场屠杀盛会,漆黑军士和守护联合军,乃至从平民到植物,无论如何都无可幸免,魔法的流失,只会让更多这片土地衍生出的灾难接踵而至。
阿狸抑制了自己的思绪,关于炼金的使用,她只想更近距离去调查,为什么那些海狸会带着炼金药剂,要做什么?他们看起来像是被派到这里来寻找某些材料或者人。
随后,草丛间似一阵风拂过,她踏着轻盈的步伐,低着半身,黑色的长袍随风飘起,露出的九条尾巴被急啸的气流向后方吹得笔直。就在阿狸接近主营地几里开外,她突然就停下了脚步,屏住呼吸。
在眼前距离不到目标营地掩藏点几里的地点,她感受到了法术涌动,下意识的她急转了个身位,向左侧边位移滚了几圈,平衡安稳住自己的重心,借着夜色,风声,她半蹲着,用右手撑着前方,另一只手拉住了披风使它不会随风飘动,整个人几乎是半趴着的。
平原最大的劣势就是无法进行适当的掩藏,但黑夜的情况就有所不同了,黑色是天然的躲藏点。
阿狸仔细一看是几个人类的女法师,紫色高领斗篷,踏着高后跟尖脚法师靴,身披紫色裹布衣,黑色斗篷已领连接出格外显眼的部分别着一朵黑色的玫瑰,她们手里握着魔法杖,魔法凝聚而成的法术光球在杖子顶着,它的光足以清晰地照亮身边两米范围的路,大概有四五个人。聚集一起的她们朝阿狸前方左侧的主营地走去。
玫瑰,她们身的玫瑰格外的显眼,阿狸生平见过很多玫瑰,却对这黑色的玫瑰充满了全所未有的格外专注。
在还未来得及细想的时候,那几个女法师拐了个弯向主帐前走去,其中为首的法师朝下意识左右环顾了一下,阿狸的心里却意外感知到那法师的眼神在她藏身处的方向多停留了须臾。
门口的两个海狸,在睡梦中被法师当中年龄最小的拉帕用魔法击中,化为了尘埃;那享受着特殊美味的两海狸察觉到了她们的到来,来不及张口吃下他们刚从烤架取下的肉,就开始丢盔卸甲,慌不择路地去通报其他人。
在主营空地干活和巡逻的海狸人聚集了起来,随即一副副失神落魄的模样,纷纷跑前俯首跪拜。
“既然已经找到了材料,为何看起来你们的进展还是一无所获?”
为首的法师皱了下眉头,看了看四周,随后恶心的表情直盯着那味道的来源,露出轻蔑不屑的眼神,随后,一旁的拉帕发动魔法涌动,一束紫光从手杖溢出,顷刻间那搭起来的灶台和食物随即融化了般成为了一滩看起来像恶心的呕吐物般的泗水。
“请不要杀我们,我们真的尽力了,求求你们了。”年轻的海狸因紧张而不利索的的声音正激怒着那几个女法师。
“我不会杀你们,因为你们的价值不及于此。”
为首的法师吩咐其他三个法师随从原地待命,自己带着最小的帕拉走向他们人群。
“黑洛斯卡呢?”女法师皱了皱眉,他并没有在人群中发现那位长着的踪影,随后又用冷不丁的言语阴阳怪气地嘲讽了起来。
“开始有架子了啊,真是可笑,苍白女士只说过保有实验材料就够了,可没说要留下你们全部。你们就好好看看什么是黑玫瑰的秩序!”
话毕,举起的右手刚要念出口的咒语就被人群的某个声音打断。
“别别,我们这就去告知长老去。”见她高举着魔法棒,正在聚集的紫光。两个年轻人举起了因紧张窒息感而发抖的手,连忙挥手以示。
年轻的海狸,颤抖的身躯不禁向外淌着水,随后,慌忙地连爬带跑地向后面营地跑去。只见他迎头撞了刚从营地淡定掀起布帘走出外来的长老,也就是那个戴眼镜宽长袍的海狸人老者。
“她……她们来了,长老,我们该怎么办,她们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被撞倒地的慌张年轻人爬起来向后指了指,几乎快哭出来。
“不必如此惊慌。交给我来谈吧,早知道她们迟早会来,我来面对就好,与你们无关。”
他挥了挥手腕,示意受到惊吓的年轻海狸让开。紧接着周围帐篷里的海狸听到动静都围出来了。
“黑洛斯卡,你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吧?”为首的女法师息了魔法,举着手里的魔法杖,扔下了左手抓着的刚处死的一个青壮海狸人走前来。
“报告已经有了新的进展,还请移步到帐篷里面来,请不要再伤害的族人。”
老者艰难地半弓着身,随后往旁边侧退了个身,给出了一条通道。
阿狸看到那老者跟几个女法师进了主帐篷后,在外面的海狸人开始轻声议论纷纷,交头接耳,眼里除了害怕就是担心。
尽管到达能听的到的位置,但似乎他们嘈杂声更胜于耳。她可以克服风的影响,但却无法清晰辨认找到真正想要的信息。
凭借着灵活敏捷的身体,她将自己离主账的距离更缩短了好几步。她的活动悄无声息,由于海狸人的身躯普遍矮小,而且还未有继承人类面貌。这一切条件都不利于阿狸轻松进入几十个人的人群进行伪装。
她在周围观察了一下,确定自己处在安全的地方,即使人为的照明,仍然无法辨别所处具体的位置。
“……”
阿狸皱了皱眉头,似乎是……没有声音了吗?
那几个法师呢?
就在阿狸想要往主帐后面安全区域冲刺时,人群处开始出现了尖叫声,四处逃乱的脚步声。还没来的及收住脚,从她周围向黑暗地区奔去的海狸人群几乎快把她撞倒了。
这味道,是香型的炼金药!
阿狸回过神来,顾不得人群了,她以灵活的身姿三步闪躲,进到了营地空地中,将自己暴露在了营火光照里面。
这里瞬间就成为了火海,原本地方不大,在火光的强烈辐射下周围的莹草生物开始发光,四下飞散,使得周围的光变的诡异起来。
那位长者!
阿狸似有所思,慌乱地开始在营地四处搜寻。周围却一个人也没有,他们的同族海狸人没有一个回来。不知过了多久,疲惫不堪的阿狸,瘫坐在已烧的差不多精光的营地,沾满灰的脸庞和烧得破烂的黑色长袍,拖在地。
天还未亮,而周围被惊醒的生物却早已散去。
就在这时,阿狸隐约感觉背后有人靠近,来回动着的耳朵感知到了声音。她赶忙转身,警惕着的眼神,然而她身后看到的是那个从灰烬中爬过来的海狸人,那位被称作黑洛斯卡的老者。
他在地爬行,身体虽然已被烧的漆黑,但是失去眼镜的双眼眼神依旧有神,他朝阿狸伸出了整只右手来。阿狸见状赶紧跑了过去,握住了他的手,随即想将他扶起来。黑洛斯卡朝阿狸罢了罢手,他知道自己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他睁大着眼睛,那撑不开的嘴想要诉说着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香型的炼金药,似乎伤了他的气管,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在阿狸不知所措的时候,他动着已经残缺不全的坐手指了指阿狸,又用尽全身力气颤抖着指向了自己的心脏和脑袋的位置。
阿狸明白,他这是要让她吞噬掉自己。但无极之道早已让她将人类的慈悲怜悯种在了她的内心,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再伤人的理由,也不想再伤害任何人。
尽管她还能自如地控制自己的欲望,但吸收全部的精魄还是很容易让自己失去控制,再度成为心理最大的罪恶魔。为此她的负罪感曾经驱使着她远离世间一切人的接触,将自己锁闭在山洞了,任疯狂的巨大欲望鞭打着自己的内心,让坚硬的巨大晶石抓破自己的指抓,她只能痛苦地嘶叫着,让自己的眼泪洗刷着内心的痛苦。
阿狸犹豫了起来。奄奄一息的黑洛斯卡见状,瞪大着眼,他那发不出声的嘴“啊啊”似的形状用力张着。那握住阿狸的手也开始变的用力起来了。
而这似乎是他最后的力气了。
阿狸犹豫,心里纠结万分,她思考着,并努力地用她方便的左手,聚起体内吸收来的灵魂精魄。她想用自己的方法,聚集更多的灵魂来治疗救助这位老者。
就在这时,突然一道紫色的光向她袭来,顾不反应的阿狸被击中了右肩膀。
脑袋在那一瞬间周围出现的只是空白,她瞪大了双眼,巨大的疼痛感袭来。
原来如此,竟忽略了她们是还没有离开的。
她左手里刚聚起来的灵魂于空气中散去,痛苦地哼出了声,鲜血顺着她右臂膀哗哗流了出来,她抬头看了看从周围包围过来的女法师,咬了咬牙。她的两只耳朵高高地竖立着,她的头发因为自身凝聚狐火产生的气流飘了起来,随后她用单手抓住并解下了系在长袍的绳子,并向前甩了出去,又一道紫色的光将那件长袍烧得粉碎。
她的九条尾巴随着气流高高地立着,尾巴的毛也变的僵硬起来,好似尖刺般。她放下了握住黑洛斯卡的右手。起身站了起来,周围凝聚起了更多鬼火般的灵魂,围绕四周。她恶狠狠的眼神扫视着四周,那几个法师的脸庞,还有那洋洋得意厌恶之极的眼神。
一切似静的出奇,阿狸仿佛可以听到自己右肩的血液低落在草地的声音,她试图让自己清醒,她知道自己中了可能有附加致幻类香型炼金药的法术。
要快!
阿狸忍着身体伤痛和脑袋昏沉般的沉重感,随后举起宝珠冲向了站在她面前的法师首领,她在移动过程中还不断用灵魂聚集起法术宝珠。
“都这样了,还要挣扎?从一开始,我可是等了你好久了的。”
为首的法师带着嘲讽和轻率的口气,对着全力以赴的阿狸施加了法术印记。
阿狸感到一阵身体的晃动,随后而来的束缚感让她的行动变的迟缓,步伐减慢。痛苦万分的她,拼尽全力丢出了宝珠。
“怎么可能?”
镜花水月,移形换影。她的宝珠击中了法术分置出来的替身。身边的狐火随即也被吸收了。
阿狸的脚像是绑着负荷几倍重量的岩石,难以迈出任何一步。
“这就对了嘛,乖一点,你可是稀有的珍贵“材料”,稀有品种,具有非常大的潜在研究价值。对于我们组织在诺克萨斯的声望和话语权有着绝对的帮助。”
“你是绝对逃不掉的。”
拉帕丢出了魔法锁链,准确无误地缠住了阿狸施法的右手。
那个女法师露出了极具的狂妄的姿态,尽管看着年纪很小,但她那阴沉鬼魅般的笑声对意识还一丝尚存的阿狸却显得格外地刺耳。
只见其他法师们的手杖延伸出的法术形成链网,并以闪电般的速度将阿狸从四面八方团团包住。直到她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在了地,尾巴从后面盖住了她的半身体。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可以挣脱了,她向她身体的方抬起头,脸正对着的黑洛斯卡的背影,他已经是一动不动的了。
阿狸的心里莫名感到一股无形的挫折感和愧疚感,那如负罪般的思绪在她脑海里不断闪烁。
“……对不起。”
她咬紧了牙,脸的每一处肌肤都愤怒填满了,她挣扎着动了动被束缚的身体,眼看着女法师集中向她一步步走来,然而她的视线开始渐渐模糊,直到被周围的刺耳笑声被黑色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