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神秘少年

前面的声音带着一丝嫌弃，慌忙往后退了一丈左右。

白芷若感到双腿间有温热的液体流到了地面，一股尿骚味扑鼻而来，才后知后觉自己被刚才的情形吓出了一瘫尿。一时间脸红耳赤、踧踖不安，低着头无地自容。

少年看到她忸怩难为情的样子，扑哧一声，轻笑了起来：“不用害怕，你抬起头来，看看我长得像蛇吗？”

白芷若疑惑地把目光转移到一双穿着白色长靴、修长笔直的双腿上，抬头看见一张白净清秀的脸庞，眼睛细长，瞳孔乌黑明亮，眼皮末端的眼角微微上翘，好看的端凤眼笑意盈盈，清纯无害中带着一丝魅惑感，竟然看得呆了。

“吓傻了？”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面前晃了晃。

“没，没有——”白芷若尴尬地回过神来，再次紧张兮兮地确认：“你是人，不是蛇妖？不吃人？”

少年凑近她戏谑道：“你说呢——虽然你看起来细皮嫩肉的，不过，有尿骚味的肉我可下不去嘴——”

白芷若毕竟还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在异性面前被这样打趣取笑，着实恼怒了起来。她右手撑地，一骨碌爬起来，直视少年琥珀色的双眸，双手叉腰，有些挑衅的开口：“你不过就是个山野小娃，神气神么呀！只要是人，谁吃五谷不用拉屎放屁啊，要不是我刚刚清醒，哪会被你这弱不禁风的小身板吓到！笑什么笑，信不信我揍得你哭爹喊娘——”

少年听了她稚气的威胁，捂着肚子笑得喘不过气来，好半天才缓过来，喉头不停颤动。“你别生气，你这小姑娘说的话太有意思，我好久没有笑得这么开心了，哈哈——”

用筷子挑了挑碟子里的一盘野菜叶放进嘴巴里嚼着，白芷若皱起了小脸，把咬不断的茎叶吐在地上：“晚饭只有这个菜吗？你别怪我挑食啊，又苦又腥，连盐都没放吧？”

&ui——这米饭怎么都是沙子啊，我的后槽牙快咯掉了！有没有肉，我肚子好饿——”

少年快速扒拉碗里的饭菜，轻描淡写地说：“厨房里盐吃完了，米缸也只剩最后垫底的一层碎米，等月底我到镇上采购，咱将就着填饱肚子吧！来，我帮你把石子挑出来，别浪费粮食——”说着捡起掉在桌子上的几粒米饭，很自然地塞进嘴里。他十分细心地挑出了几块小石子，把碗推到白芷若面前，满含期待地看着她。

白芷若勉强吃完了一碗饭，折了一根树枝剃着牙，靠在院子的台阶上悠闲地数着星星。过了一会，看见少年气定神闲地放下挽起的袖子，擦干手上的水渍，朝她走了过来。

白芷若挪了个位置，摆手让少年坐下：“这位大哥，你别怪我啰嗦啊，说实话，你这通身的风流气质，简直跟大户人家的公子哥没啥两样。可说出来的话，过的日子，啧啧，不是我说，现在太平盛世，家境比你清苦的可不多了。”

“你是不是家道中落，又或是离家出走？”

第五节孤身一人（一）

少年摇了摇头，双臂抱头，仰视天空：“我也不知道我原籍在哪儿，只记得三四岁时随父母迁居于此，他们从未在我面前提起祖籍家室。虽然日子清苦，但父母亲感情极好，过着打猎耕织的普通生活，我无忧无虑地长到十岁的年纪。”

“那你父母呢？我就知道，你不是普通的乡野村夫，也不是本地人。”白芷若提起了兴趣，继续追问道。

“就在两年前，一个头戴金冠的白眉道士被蛇咬伤，倒在我家门前，醒来说看到附近山林里妖气四溢，生活在这里极为凶险。为报答父母收留之恩，便说服父母收我为徒，带我早晚吐纳，打坐修禅，提升修为，一年以后不知为何不告而别，再也没有见到师父了。”

“那后来呢？”

少年顿了顿，有些伤感：“后来，半年前的一天夜里，村里的里正拿着一封信，急匆匆跑到我家里，不知说了些什么。父亲脸色大变，整整一个晚上铁青着脸。半夜我听到母亲躲在被子里哭，问她也不说，只是抱着我流眼泪。第二天早上他们给我留了一封信，说老家突发变故，要回京城去办事，让我好好呆在家里，很快便会回来接我。”

“他们到现在也没回来对不对？”

“恩”少年闭上了眼睛，收回了手臂，仿佛在极力控制自己悲伤的情绪。

“自从那天以后，父母再也没联系过我，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我去找里正大叔，他也说不清楚我老家具体在京城哪里，只是安慰我不要多想，好好过日子。”

“我在梦里想过无数种可能，害怕父亲和母亲其实并不是我的亲生父母。他们因为某种原因捡到了我，现在回家办事，就把我抛弃了。是不是这样？不然，这么久了，他们为什么还不来接我？”少年蜷缩身体，声音渐渐哽咽。

树上的蝉叫声惹得人心烦，白芷若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看到这样一个清秀俊逸、楚楚可怜的少年郎在自己面前哭泣，晶莹的泪珠像宝石一样滴落。忍不住用手捂住他泪光盈盈的眼睛，怕下一秒自己也会代入情境，跟着大哭起来。

手心很快就湿润了，白芷若用衣袖轻轻擦拭他脸上的泪水，把他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没事的，你长得这么好看，你的父母不会丢下你不管的，别想太多。我虽然不是现在的娘亲亲生的，但她是刀子嘴豆腐心，记得小时候我跟她赌气，跑到外面稻草堆里睡了一夜，爹爹和娘亲急得发疯似的到处找我，怕我出事。你看，天下没有不疼孩子的父母，他们肯定有什么事耽搁了。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要坚强起来。”

少年哭累了，睁开哭得红肿、迷蒙的眼睛，轻声叹气。“我只是憋得太久，觉得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会来关心我、爱我了！本来拥有平凡的幸福，突然失去，对我会有多痛苦！”

“我明白你的难过，老天不是派我来陪你了嘛！”

第六节兄妹

白芷若和少年越来越熟络起来，谈天说地，直讲到月上树梢。在搞清楚了自己遇险后被救的所有事情，白芷若打着哈欠要去睡觉。少年却一路拽着她，来到距离屋外一里地的一条河边，让她清洗干净才能睡。

白芷若在河边磨蹭了半天，担心荒郊野外，孤男寡女被人碰见，坏了两人的名声。但看到少年一脸坦然的神情，一肚子的顾忌到嘴边说就不出来了。

少年看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便脱下一件外衣，用袖子打结蒙在脸上，靠在一棵树旁就地躺下。悠悠地说道：

“你放心去洗，我在这里看着，没有人会来——”

白芷若趟着水走到深处，等冰凉的河水没过肩膀，才小心撩起水清洗起来。隔了一会，见四周都是波光粼粼的水面，她有点害怕，便转身朝岸边试探：“大哥，哥哥，你在吗？”

“在，怎么了？”少年没有嫌她烦，传来安心的声音。

“我害怕，你跟我说说话吧。”

“好。”

“我叫白芷若，今年虚岁十一了，家里我是最大的大姐，下面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虽然爹爹私底下比较疼爱我，但自从小弟出生，爷奶总是宠着他，什么好东西都要留给他，还不许我们碰，整天唠叨我就是死丫头片子、赔钱货，等过几年就要嫁出去，换彩礼，我的耳朵都听出茧子了。妹妹们也不省心，互相打架，经常抢我吃的，还跟娘告嘴我不让着她们，可会演戏了。哎——心好累啊，我做梦都想有个温柔、照顾人的哥哥，能保护我，到哪儿都带着我一起玩。”

“恩。”

“那，你能当我的哥哥吗？好不好？我不会烦人的。”白芷若心提到嗓子眼，生怕他拒绝。

“好。”少年没有迟疑。

清冷的月光下，少年看到了头发湿漉漉、浑身打着寒颤的少女，连忙用外衣帮她擦干头发，打算背她回家。

少女眼中出现一丝倔强的神采，拍拍胸脯：“不用，哥哥，只不过洗了个冷水澡，我才没有那么脆弱，不至于就走不了路。”

“哈切——”少女打着喷嚏，飞快地往回跑去。

少年僵住伸出的手，心里泛起暖意，嘴角微微翘起——

等到东方天色发白，鸡鸣三次，白芷若才头晕脑胀地沉沉睡去。晌午时分醒来，闻到一股特别香的炒辣椒味道，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她摸着咕咕直叫的肚子，往水缸里舀了两勺清水，洗了把脸，稍微整理一下乱翘的额发。起床后围着屋子瞎溜达，发现这山间的农家院子正好盖在峡谷底部，周围都是高耸如云的峭壁和郁郁葱葱的树木，除了一间卧室、简单用茅草搭建的厨房以及露天的茅厕，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