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下的黑市里，满街都是裹满黑布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游荡在集市上。街上没有像人间夜市那样街头巷尾、市井里弄灯火通明，听得到小贩沿街吆喝、看得见食客络绎不绝的烟火气。来自五湖四海的鬼魂，在半夜避开守卫到达这里秘密的指定地点，进行买卖交易，一些白天里不能轻易出售的东西，异物、异事都能在集上发现和打听得到。

青色的牌坊上刻着“鬼市”两个红色烫金大字，风雨曛晦，月夜闻鬼吟，路边多是卖成捆干柴的鬼，缩成一团蹲在地上。

蒙面的蛇头拿出一块酒楼名字的木牌，带给他们每人一件同样的黑衣，换上装以后，低声告诫他们不要在路上随意跟人交谈，防止生人被拐卖。

街角的一间房子门户大开，几十个鬼腰上绑着一根绳子，麻木地张开嘴和胳膊，挨个经过鬼市商人的检查。

“这是人口交易点，他们可以被随意买卖，通常被运送到青楼妓院等场所，以供人取乐——”蛇头指着那群鬼的方向，向众人解释。

“黑市又称鬼市，这里是法外之地，藏污纳垢，危机四伏，特别要小心那些割皮、偷灵魂的狡猾恶徒，他们做的多是一些不可告人的黑色交易。你们不要轻易受迷惑上当，遇到了只当没看见，及早脱身为好——”

“传说有鬼画皮而生，常披皮化作美貌女子，吸取男子精气，没想到真有这样奇异的事情——”白芷若感叹道。

“世道艰险，人心叵测，这化作精灵的鬼怪，正是心中怨气所化，此类鬼生前因容貌丑陋，或遭丈夫厌弃，或受周围人歧视，郁郁不得志，也是身世可怜之人。”小莲子已恢复了男声，活脱脱一个白面书生，只是看人有些迟眉钝眼。

“你懂得还挺多——”白芷若走近他，低声细语，唯恐引起路人的注意。

“在酒楼略有耳闻，小生曾问过客人，如果知他私底下是害人的鬼，但容貌是一绝色美女，还会喜欢他吗？你猜他们如何回答？”

“我猜会——”

“是的，小生也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世人多以貌取人，喜新厌旧，此乃人之贪性，受好色的欲望支配，本是寻常之理——”蛇头语气平静地插话，在一扇小门处扣了三下。

不一会儿，里面有了动静，一个身材矮小，脸上凹陷不平的小厮大开了门。

“酒楼的客人，妈妈让你收留他们几日，不能随意在鬼市游荡——”蛇头吩咐道。

小厮连连点头，咿咿呀呀比划着手请他们进去，显得很热情。

“这是我们的一个据点，你们有什么需要，只管跟他说，等过几天风声过了再换个地方，有什么问题我会及时转告你们。地仙大人请移步，有位大人物想见您——”蛇头安顿好众人，恭敬地邀请着鼹鼠妖。

“谁呀？我现在可没空——”

“这块牌子您一见便知是谁！”蛇头拿出一块黑金令牌，在鼹鼠妖的小眼睛前晃了一下。

“原来是他，有什么事吗？”

“这，小的也不知，那位只是说有要事相商，很快便送您回来——”

“哦，那好吧，好生接待这个小丫头。其他人，也要安静地呆在这里，不准心怀鬼胎，多生事端，知道了没有？尤其是你小子，安安分分待着，如若再敢欺负丫头，你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到时谁说都没用——”鼹鼠妖环顾四周，对冷炎警告道。

“地仙大人，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您尽管放心，我等着您接我回地上——”

“小丫头，青珊不在，你肉体凡胎，要多长个心眼，除了我，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这群恶鬼表面上没事，背地里一定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我这里有颗避水金丹，不仅能在忘川水下闭气一个时辰，上面还有我的气味，可以大概找到你所在的位置，你拿着以备不时之需——”鼹鼠妖爬到白芷若的耳边，小声说着，悄悄递给她一颗丹药。

“嗯，大人，我会注意的——”

“走吧，办事去咯！”

“您请——”蛇头拍拍手掌，几个蒙面的小厮从一个地道口里爬出来，扛出一顶小巧的黑色娇子，只有半人高，里面茶几、躺椅、各式糕点一应俱全。

“嘿，这个娇子好，舒服——”鼹鼠妖迫不及待地一跃跳了进去，躺在椅子上。

“那位特意吩咐小的们，您是大前辈，千万不可怠慢，他最近公务繁忙，无暇亲自来接，一定要好好接来享几天清福——”

“他最近身体可好？”

“还好，无大碍，只是日夜颠倒，处理公文，眼神不似年轻时那般好了——”

“他还是从前那样行事古板、严苛吗？没改改那臭脾气？”

“近几年对属下倒也不错，知道节假日期间关心小的们，有了一丝人气——”

“一只无心无欲的臭耗子，你们能对他如此敬重，不枉费了我这些年的心思。他自己也应当知道，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是那么容易斩断的，只会越来越熟悉。一点一点走进他的心里去吧，对你们也是利大于弊的好事——”

“小的谨听大人教诲，那位来我们这里，秉公执法，严苛审判从不讲情面，大家都叫他黑判，快要与五殿阎罗王齐名了。一开始在这法外之地，小的还不太适应，心里不以为然。现在是越来越明白，上级为什么要派这样一位人物，来管理、坐镇黑市了。”蛇头在轿子旁点头称是。

“明白就好，他来地府，一切都是缘法，你们也能沾沾光，拉近佛道两界的关系。跟着他好好干，肯定前程无忧，不止我，十殿阎王也会乐见其成——”鼹鼠妖拿了一块梅花形状的糕点，津津有味地品尝起来。

“您与他有亲缘关系，说话也方便些，以后还请大人多多提点！”

鼹鼠妖摆摆爪子，懒懒地靠在椅子上睡觉，一行人抬轿飞荡在黑雾中，很快便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