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光哥哥,你怎么还不醒呢?已经过去三天三夜了,你不动也不说话,不吃不喝,就那么一直安详地躺着,让人看着心里发慌。地仙大人走时,明明就告诉我,你很快就会好的,你起来罢,快起来——”白芷若蓬头垢面,眼圈发青,眼睛因长时间熬夜深深地凹陷下去,里面布满红血丝。
过度的疲劳和精神压力,使她神经质地摇着他的肩膀,掀开眼皮,掐人中,能用的办法都用上了,还是没有任何用处。最后像踩瘪了的鱼鳔一样,灰心丧气,趴在床边静静地观察徐若光脸上的每一个痣。靠近他的耳朵,语气缓缓地说着悄悄话。
“哥哥,你知道吗?前天我把你家的唯一一只公鸡,就是特别瘦,长花尾巴的那只,杀了炖鸡汤。我知道你不舍得,等到我回家,还你两只家养的老母鸡好不好?”
“地仙大人吃了鸡腿和肚子上的肉,他说太淡了,我没告诉他炒完菜,盐罐里一颗盐都没有了,我只能骗他清汤对身体好,糊弄过去,你说我是不是越来越聪明了?”
“其实,剩下金黄的那些汤油,我原本准备给你熬鸡汤粥,可是小灰晚上闻到肉香,不停地在厨房打转,打碎了好几个碗。我只好把粥锁到橱柜最上面一层,让它看得见,闻不着,只能干着急。”
“这几天你都没有醒,粥放在灶台上,冷了熬,热了保温,整整熬了一夜,连米粒都熬成米糊糊了。今早我打开盖子,发现表层有几处绿色的霉癍,传出一股异味了!哎,可惜了一锅好汤!我都没舍得喝上一口,好几次我都想尝尝,就全部倒到臭水沟里。多香啊,你真没口福,赶不上好时候,啧啧——”
“乖宝宝,醒一醒,看你两边的脸都瘦下去了,赶快起来吃饭,和我聊聊天吧!我想你了——”白芷若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话,累得要命,终于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头埋在徐若光的臂膀上,沉沉睡去。
一个毛茸茸的东西砸到脸上,堵住了鼻子的呼吸。白芷若一把推开,嘴里吐出几根杂毛,感觉浑身没劲,骨头像散了架一样,迎着窗外刺眼的阳光,吃力地从床上爬起来。小灰正肚皮朝上,悠闲地打着瞌睡,被子里空无一人。
“哥哥?小灰,你把若光哥哥藏哪了?”白芷若气急败坏地拎起老鼠细长的尾巴,使劲抖动它圆鼓鼓的身体。
“吱吱,嗝——”小灰鼻尖动了动,扭曲着身子直叫,打了个难闻的酒嗝。
“你居然还敢偷酒喝,说,地仙大人的酒壶是不是被你霍霍光的?人看没了,看我不去地仙那里告你的状!”白芷若把他扔到床上,小灰厚脸皮地一溜烟窜到房梁,不屑地磨着爪子。
“哟,说你两句,还不服气怎么滴?下来!我和你好好掰扯,到底是谁的不是——”
“你醒啦,姑娘!你身子弱,这段时间需要休养——”一阵温柔的少年声打断了对话。
“哥哥!”白芷若惊喜地看着门外,走进来的徐若光,飞奔到他面前,紧紧抱住了他修长笔直的腰,温热的体温传来,一切都是真实的。
白衣黑发,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其他都没有变。徐若光细长的眉眼局促地看着她,拿着手巾的一只手僵在空中。
“姑娘,男女授受不亲,我倒了一盆热水,到走廊上洗洗脸吧——”徐若光镇定了一下神色,尴尬地推开她的拥抱,拉住手往外走。
“来,擦擦,你是不是为了照顾我,好几天都没睡觉?”徐若光撩起袖子,沾湿手巾,细细的擦着她的脸上每个地方,连杂乱的刘海也耐心捋顺。将她的小手放入水中,葱白细长的手指温柔地搓揉她的掌背和掌心。
“听里正大叔说,你是我远方的表亲,来看望我时,我晕倒了好几天,一直都是你在照顾我?可是,我从没听娘提起过她有姐妹啊?”徐若光一脸疑惑不解。
“哥哥,我是白芷若,你的妹妹!对了,你还记不记得上山捕蛇,掉落悬崖这些事?”白芷若心里涌入一股不详的预感。
“什么蛇,山,近日我在家,并未曾外出过啊?”徐若光更加迷茫,挠头苦思冥想,胸前闪过一道青色的光。
“好,记不起就别想了,说实话,这事情况有点复杂。我是偷偷跑出来的,我才十一岁,家里就张罗着要给我许配人家,一气之下,才离家出走,我以后会慢慢说给你听。你只要记住我是你的远房亲戚,而且跟所有人都要前后保持一致,千万不可露馅。你现在一个人呆在这里不行,跟我回家吧,我爹是大夫,可以再帮你检查一下有没有别的问题。”
“可是,这样不好吧——”
“别可是啦,我跟里正大叔说了,等你爹娘回信之后,就送你与他们团聚,岂不两全其美——”白芷若觉得地府的经历并非要完整告诉他,也许忘记会是更好的方式。徐若光内心太善良单纯了,清澈的眼睛里纯洁得不容亵渎,背负太多痛苦和烦恼过接下来的日子,她不想他对自己有亏欠,宁愿自己撒谎,承担一切后果,也想看到他平静安稳的生活。
“只要你这样对我笑着就好,若光哥哥,相信我,承诺、冷炎、转世、代价,什么都不重要了——”白芷若暗暗想着,又升起了一丝甜蜜的希望,心里有了计划。
“饿了吧,我梦中迷迷糊糊听见你在说什么鸡汤、粥的,可是厨房里什么都没有了,我去邻居家借点,你喝杯水,洗个澡,活动下筋骨,随便溜达——”徐若光抱着竹篮出去了。
“小灰,还装呢,快出来,我知道你能听懂我说话。你帮我带个信给地仙大人,就说我们一切都好,欢迎他来我家做客!”白芷若畅快地喝下一大杯水,心情愉悦地观赏墙上的另一幅画。
上面写着《游春图》三个字,描绘了一群骑马执鞭,徐徐前行的游人,有丫鬟和带乌纱冠的从监,簇拥着一个乘浅黄色骏马的贵妇。她身着淡青色窄袖上衣,双手握缰,右手指间挂着的马鞭直线下垂。丰润的脸庞上,淡描娥眉,不施脂粉,鬓发浓黑如漆,高髻低垂,体态自若。全画构图疏密有致,错落自然,人与马的动势舒缓从容,正应游春主题,意境空潆清新。但奇特的是,随行的仆人,神态都透露出森森的诡异表情。
“好奇怪的画,上次是青色的大蛇,哭泣的女子。中间这个女人,好像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