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实验室，漂浮在幽静的走廊上，承载者的电磁光成为了这条幽暗通道的唯一光源。

“三号，刚才的对话记录完毕了吗？”

“是的，全部记录完毕。”

“她果然什么都不知道，”路德的声音幽幽响起，“那个无知的女人，她的仇恨和偏执遮蔽了她的心灵，居然丝毫察觉不到那近在咫尺的深邃黑暗。”

自以为是的怀揣着莫大决心，觉得哪怕是堕入深渊，哪怕是沉沦邪恶，也愿意付出这份代价，只为了那点看上去微不足道的仇恨，甚至丝毫不顾及这怎做的后果。

这就是有机生命的愚蠢。

狂妄、无知、不计后果。

在路德看来这些有机生命的悲欢是如此可笑，且毫不相通。

地底的那个地精疯癫狂妄，拉着一群傻子试图建起一座城市；迦勒底的半兽人们迷茫而困惑，看不到自己的未来。而这个外来的女人偏执愚昧，对黑暗一无所知。这就是血肉生命啊，路德只觉得他们喧闹嘈杂。

“三号，监测报告怎么样了？那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根据目标体内的信号发生装置数据层破译对比，最终顺利反编译了其底层的物理层和数据链路层。该阿尔法级通讯加密信道的物理层比照参考后发现，它们是基于纳米元件完成的信道通讯，而在数据链路层面上，该信道的帧格式传输正是采用您编订的《超文本传输协议范围内的报文传递方式。”

“也就是说，这条陌生的信道传输层，它的基础全部都是源自于我们的技术？我们是同根同源的网络协议？”路德反问道。

“是的。”

“那有没有办法远程控制那些纳米元件？绕过物理层面，我们从数据层面反向‘黑’进天枢？！”路德的电磁线圈亮度微微提升几分。

“不行，”三号无情地打破了路德的幻想，“在捕获名为‘菲莉雅’的目标后，我们进行过类似的尝试，均以失败告终。”

“在网络层上，我们朝着天枢投放了大量的数据信息，试图入侵纳米核心，但遭到了大量无用信息和废弃数据的干扰，中央数据库都因此承受了一定的损失，短时间内，我们无法再组织类似的行动，甚至构装体序列的规模也需要相应的调整。”

“什么意思？”路德有些没明白三号到底干了什么。

三号没有回答路德，而是直接向他发送了一个弹窗。

当路德打开弹窗后，他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就他妈的离谱！”

“很抱歉，这些都是一个错误造成的，”三号依旧是那副没有起伏的声音。

浅蓝色的窗口里，无数的数据和符文代码纠缠交织，毫无意义，没有逻辑，而且这些代码还在不断的编译。

更加糟糕的是随着这些乱七糟的玩意儿自动编译，窗口里浮现出无数的红色报错。

编译，报错，继续编译，继续报错……血红色的报错信息就像是潮水般涌向窗口，直到将窗口填满。

如同多米诺骨牌，起初只是一个错误，但伴随着异步程序的不断执行，后续的错误堆叠，进而影响了前面的内存栈，最后就如同雪崩一样，雪球越滚越大。

“去他妈的异步执行！！这玩意停得下来吗？不能打上断点或者强行停止编译吗？”路德忍不住问道。

“异常错误，无法执行，”三号回答。

“那解决方案呢？”

“我们正在尝试通过网络层阻断通讯，再由传输层释放内存，该方案预计五个标准日可清理完成本次错误。”

“所以五个标准日里，我们的虚拟资源将被限制一大部分？”路德沉声问道。

三号：“是的。”

“废物，”路德骂了一句，“被自己的核心构件给教训了一顿，还真讽刺啊！”

虽然路德说的如此轻描淡写，但真正的网络层交锋却是无比凶险。

在这样奇幻的世界里，意志、精神和信念这类抽象的概念，可是真正具备影响现世的强大力量啊。

网络层的交锋某种程度而言，也是意志、信念的碰撞，任何意志薄弱的生灵卷入其中都会被这庞大陌生的知识灌输，从而如同遭受了某种不可名状的污染般崩溃。

所以路德觉得菲莉雅可笑。

站在菲莉雅的角度上看，她融合了那枚次级纳米核心的确获得了力量。

但当她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她。

自那遥远而深邃的机械深坑里，围绕着那巨大机械半兽人为核心，无数的徘徊者们的信息数据就如同邪神的呢喃般可怕。

那是生灵的恸哭，是足以颤动心灵的不和谐之音。

机神陨落，那些破碎的信息堆叠成的庞大数据是任何生灵所无法承受的。

而恰巧的是，菲莉雅将自身暴露在了这些数据层中，倘若没有任何阻拦，那些充斥着杂音和垃圾信息的网络信道将会不断灌入她的脑袋，直到她彻底SAN值清零。

“这么说起来的话，这个女人，还真是幸运啊，”路德摇了摇脑袋，感叹着说，“果然，无知者无畏。”

不同于所象征的塑造、支配和掌控，在路德的核心构件中充当的是衍生、创造和修复功能。

如果说起源魔方是工业母体，那纳米核心就是材料合金之父。

它具备不可思议的同化和衍生能力，可以在粒子层面上将物质转化为金属结构，形成独一无二的纳米元件。

这些纳米元件只有纳米精度，是最微小的纳米单元，它们可以快速组合成任何构装，如机械飞虫、机械外甲等。

而纳米核心的衍生特点则赋予了这些元件强大的联系能力，可以如记忆合金般自我修复，也可以充当某些信号的传输介质，譬如网络通讯的物理层……

菲莉雅强行融合了次级纳米核心的行为，无疑是将自身暴露在这新生的纳米通讯网络中了。

如果不是她此刻置身于开拓者基地的内网防火墙内，恐怕不用一个月，她还没完成复仇就先变成肉体崩溃的触手怪了。

是的，就是触手怪。

菲莉雅由次级纳米核心重构的身体具备强大的联系性和修复性，在受到数据流冲击后，她的肉体会先分解成无数肉块，然后在血肉组织里的纳米元件作用下蠕动融合。

但这个过程必将受到垃圾信息的干扰，这就会导致融合的偏移扭曲，而在纳米元件的强大作用下，扭曲的肉体不会崩溃，只会由无数的碎肉骨骼重组成肉瘤状，这个肉瘤在信道作用下，必然会延伸出数条回馈和接受那些信息的触手。

“所以说，有多少人会愿意为了追寻那短暂的力量，将自己置身于这躁动的深渊中呢，”路德思绪发散，他觉得这可能不会是少数，毕竟这个世界总是少不了狂妄愚蠢的野心家。

“三号，”回过神来，路德轻声喊道。

“在。”

“也许这将会是一个机会，既然无法直接掌控核心，那我们就一点点撬动整个网络，”路德的电磁光越来越亮，他似乎有了新的想法。

……

这一天，雪霾丘陵中冉冉升起了一枚钢铁构装卫星——监听者。

“黑暗的深渊里不该只有绝望和沉沦。”

“三号，从今天起开始监听整个纳米信号端口，我们要向所有的堕入深渊者播撒希望！开启全频广播，内容便写……”

躁动嘈杂的纳米网络中，一道全频广播开始扩散。

“这里是赛博坦信道，位于网络层的庇护所，我是擎天柱，在此呼唤所有暴露于深坑的逃亡者，我在此发出信息，并在此等待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