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钟聿就被领进了内殿。
“公主,钟小世子到了。”
“钟聿见过公主殿下。”
从钟聿进门开始,苏轻晚的目光就没从他身上挪开过,一双眼睛完全就像是长在了他身上——
这身量,这体态,这盈盈一握的小蛮腰……
呸呸呸,是公狗腰。
好一个清俊雅正的少年郎。
“那些虚礼就免了罢。”将钟聿从头到脚打量了好几遍,苏轻晚见他始终低着个头也看不清长相,不由地从榻上坐起,双手撑在膝上猫着腰从底下偷瞧:“哥哥,你为何不抬头看看我?”
钟聿闻声一怔,又将脸垂地更低了。
“给我。”问春萝要来刚剥好的果肉,苏轻晚赤着脚就跑下了台阶,将手中的琉璃盏递到钟聿面前:“哥哥在我这儿不必拘束,这是从南方刚运过来的贡品,新鲜爽口的很,哥哥尝一尝?”
钟聿迟疑了一下,抬眼看向苏轻晚递来的琉璃盏,只见里头搁了几颗剥好的荔枝肉,莹润饱满,煞是可爱。
“多谢公主美意,只是——唔!”话没说完,钟聿的嘴里就被塞了颗荔枝肉。
“怎么样?”苏轻晚趁机凑近:“很甜吧?”
钟聿立即要将口中的荔枝肉吐出来。
“不准吐——”苏轻晚偷偷打量起钟聿垂着不肯见人的脸:“哥哥,这可是贡品,怎能随意糟蹋?”
钟聿无法,只好慢慢嚼碎了咽下。
剑眉星目小薄唇——
果然生的好看。
“公主……”见苏轻晚撩起裙边猫着腰一个劲地朝自己脸上打量,钟聿吓了一跳,立即往后退了几步,低头行礼道:“是钟聿冒犯了。”
“要说冒犯也是我冒犯你,你怎么反过来向我请罪了?”苏轻晚也不逗他了,索性撩开裙边在台阶坐下,捧着琉璃盏内的荔枝肉吃了起来,边吃边道:“哥哥再吃一颗?”
“不了,公主。”
“春萝,搬张凳子给聿哥哥坐。”
“不用了——”
“坐吧。”苏轻晚指指春萝搬来的凳子:“他们都去看杂耍了,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聿哥哥难不成一直这么站着等?”
钟聿道了声谢,在凳子上坐下。
“公主对书中那些字句存疑,钟聿——”
“我很少看书的。”
“那方才?”
“你说那个啊。”苏轻晚将手中的琉璃盏搁在地上,又去榻上抓了一把尚未剥过的荔枝,分了一半给钟聿,钟聿没接,她又坐下边剥边吃了起来:“那是洪公公的主意,他说外头太晒了,聿哥哥又细皮嫩肉的,万一晒伤了回去老王爷指不定得心疼成什么样儿,所以就寻了个借口把哥哥叫进来了。”
将殿内苏轻晚跟钟聿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朵里,站在殿门边的洪公公:“……”
钟聿侧身朝洪公公顿了顿首。
洪公公赶忙弯下腰来向钟聿回礼。
“聿哥哥,你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
“……不介意。”
“这是我与聿哥哥第一次见面吧?”
“之前见过一次。”
“哦?在哪,我怎么不记得了。”不记得是真,因为在沈轻芜之前的记忆里根本找不到钟聿这个人,也许真在哪里见过连沈轻芜自己都不知道……
不过就是这个不被沈轻芜记住的人,却在前世男主领兵血洗宫廷时死死守在了静乐宫门前,即使身中数剑都未曾挪出半步……后来沈轻芜身死,他亦豁出性命杀出一条血路,背着沈轻芜的尸首逃离了皇宫,给她与她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挖坟立碑,终日都守在那抔黄土前。
一守便是一生。
“在两年前太子大婚的宴席上,钟聿有幸见过公主一面。”钟聿说这话的时候思绪有些飘散,只是很快就又恢复了正常,举止谦恭端庄道:“宫宴人多,公主不记得也正常。”
原来两年前他就见过沈轻芜……
难不成就是在那个时候钟聿对沈轻芜一见倾心了?
是谁说的,年少时不可遇见太过惊艳之人,否则余生难安……苏轻晚算一算,宫变时钟聿也才十八岁,他是如何用本该执笔的手去握剑杀人,又是负了多少伤才杀出一条血路带着一具尸体逃出皇宫,最后怎么熬过漫漫年岁,守了沈轻芜一辈子?
想到终日坐在沈轻芜坟前的那个清瘦少年——
苏轻晚顿觉鼻子有些发酸。
“公主,你怎么了?”钟聿心细,看出了苏轻晚的情绪以及她微微发红的眼眶,不由心下一紧。
“没事,沙子吹进眼睛里了。”苏轻晚低头用手去揉,就在这时候,眼前突然多了一方干净的帕子,苏轻晚抬头,见是钟聿递给她的:“聿哥哥——”
钟聿双手端着帕子,像是捧了什么圣洁之物,认真而又小心:“别揉疼了。”
苏轻晚闻言,心里有些发疼。
“怎么哭了?”见苏轻晚掉泪,钟聿以为是沙子进眼弄疼她了,顿时变得手忙脚乱起来:“是揉破了?我……我让春萝来给你看看——”
春萝就是个人精,眼明心亮着呢,没见苏轻晚给她打手势就坚决不来坏好事,等钟聿朝她投来求救的目光时,她便假装没瞧见,默默转过了身。
钟聿:“……”
“好疼啊,聿哥哥赶紧帮我看看。”
“这——”
“疼死我了!”
苏轻晚扯着嗓子假嚎,钟聿以为她是真疼得厉害,于是也顾不得身份礼节,俯下身去仔细替她查看。
贴得近了,苏轻晚发现钟聿是真的好看,一双墨眸灿若星辰,鼻梁也是高高挺挺的,薄唇微张,轻轻地往她眼里吹着气……啧,皮肤也是好得不行,都这么近了,苏轻晚都瞧不见他脸上的毛孔,这可不是敷几张面膜就能有的。
“来人,给我抓住他!”
蓦地,殿外传来一声喧哗。
苏轻晚能明显感觉到钟聿身子僵了僵。
随后,一批侍卫从殿外闯了进来,不由分说地将钟聿从凳子上拽了下来,一阵混乱过后钟聿就被他们强行按在了地上,头发也乱了,衣服也脏了,嘴角也沾了血。
苏轻晚见状深深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