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中,春萝又偷偷揣了个花瓶挪到苏轻晚跟前挡着,要是待会儿哪个不长眼的敢靠过来伤着苏轻晚,她就一瓶子砸下去将那人的脑袋砸个稀巴烂。
“春萝。”见春萝揣着个花瓶跟魂斗罗似的在自个儿眼前蹦来跳去,苏轻晚脑袋都被她晃晕了:“你这是干嘛呢?”
春萝一手握着花瓶,一手将苏轻晚拦在身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地实时注意殿内情况:“春萝保护公主。”
苏轻晚脑门子更疼了,按住在她眼前蹦跶的春萝,在她耳后小声道:“春萝,你速去偏殿把王太医找来。”
“可是公主——”
“这是静乐宫,他们不敢伤着我。”
“那公主一切小心。”
“等一下。”苏轻晚从春萝怀里拿过花瓶,在手里掂了掂后小声问她道:“贵不?”
春萝很认真地想了想:“这好像是去年北河国进贡的——”
“有便宜点的不?”
“……都很贵。”
“那算了。”将抓在手里的花瓶揣进怀里好好抱着,苏轻晚朝春萝使了个眼色:“速度要快。”
春萝点点头,赶忙奔出殿门去请王太医。
另一头,钟聿已被打得遍体鳞伤。
静乐宫的侍卫不知道去哪儿了,连站在殿门口的洪公公也不知所踪,苏轻晚便猜到这肯定是有人做了手脚,导致她这静乐宫闹出这么大动静都没个人过来瞧瞧——
六皇子。
肯定是他。
那个让钟聿顶着烈日跪在静乐宫外头的人。
“私闯公主闺阁,钟聿啊钟聿,这次你可闯大祸了。”方才在殿外发号施令的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紧接着一袭蓝色锦服的少年就从殿外走了进来,面目清秀笑容可亲,手里摇着把折扇,道不尽的风流气派……若他没对钟聿做出那些事来,光看外表苏轻晚倒觉得他是个翩翩君子。
可惜少年这张好皮囊下,装了颗敏感善妒的心,也是因为他对钟聿的嫉妒,导致后来他与男主牵扯不清,苏轻晚依稀记得系统给的剧本里,男主之所以能在大婚之日领兵破开宫门大肆屠戮,这‘功劳’有他一份。
沈瑜——
皇后幼子,太子的同胞亲弟。
沈瑜摇着扇子进了殿,像是没见着被按在地上满身狼狈的钟聿,径直走向了站在一旁的苏轻晚,面上带着笑,轻声道:“芜儿妹妹,多日不见,近来身子可好?”
好不好你心里没个B数?
皇帝宠女儿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静乐宫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了各宫眼红之地,大大小小事无巨细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看着呢,比如皇帝今儿个去没去过静乐宫,去过几次,又给静乐宫赏了什么珍奇宝物,又比如沈轻芜一日三餐都吃过什么,见过谁,发没发过病,发了几次……
简直跟现场直播没什么两样。
“多谢六皇兄关心,好多了。”沈瑜心里打什么算盘,苏轻晚心里门清,问她身子好不好那是场面上的话,客套而已,并不是真关心她有什么头痛脑热的,所以苏轻晚也走个过场,顺势跟沈瑜客套几句:“六皇兄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没人给我传个信……那帮奴才真是太不像话了,六皇兄好不容易来我宫里一趟也没人通传,我这儿也没背什么果子糕点的,怠慢了六皇兄多不好意思啊?”
听苏轻晚说着客套话,沈瑜笑而不语,眼神悠悠扫过榻上那一大串新鲜的荔枝,之后目光又落在了地上那樽盛放了数颗果肉的琉璃盏……沈瑜笑了笑,抬眼看向苏轻晚。
“这荔枝不新鲜了,放了太久一股子馊味儿。”苏轻晚一本正经地解释。
“馊了就不能吃了。”沈瑜一收扇,抬手搂住苏轻晚的肩膀带着她慢慢走近钟聿:“若是吃坏了肚子怎么办?芜儿要是喜欢,皇兄宫里还有些冰镇的,稍候差人送来便是。”
苏轻晚瞥了眼沈瑜搭在自己肩头的手,目光暗了暗,下一秒又咧嘴冲他笑了起来:“谢过六皇兄。”
“芜儿。”沈瑜握着苏轻晚的肩头将他推到钟聿面前,在她耳边轻声笑道:“你说他是不是闻着味儿跑进来的?”
苏轻晚闻言一怔,心想沈瑜这小崽子看着年纪不大,说话也忒毒了,什么闻着味儿跑进来?不就是把钟聿跟狗相提并论了么?
而且还是闻着馊味儿——
他把钟聿置于何地?
苏轻晚不由地朝钟聿看了一眼,果然,那张被毒打后都未曾显现出一丝慌乱的脸,此刻却血色尽失,惨白如灰。
“皇兄——”
“私闯公主闺阁该当何罪?”
未等苏轻晚把话说完,沈瑜又示意手底下的人对钟聿进行毒打,眼看着钟聿被一群人围殴又根本不还手,苏轻晚心里发急,可脸上却又不能表现出分毫关心钟聿的神色,只能故作平静道:“皇兄,这……不太好吧?”
“芜儿想替他求情?”
求情?
那不是让你打钟聿打得更狠?
清楚沈瑜小气善妒的本性,苏轻晚嘴上一句求情的话都没敢说,而这会儿春萝又还没把王太医请来……眼看着沈瑜手底下的人越打越狠,钟聿也快要受不住,苏轻晚把心一横,立即回头将手里揣着的花瓶塞到了沈瑜手里。
沈瑜向来谨小慎微,苏轻晚突然往他手里塞东西,他一时条件反射就缩了手。
‘啪!’
花瓶应声落地。
苏轻晚反应也快,立即抬脚踩了上去,碎瓷片扎进脚底刺穿皮肤,苏轻晚登时惨叫出声:“啊——”
听见苏轻晚惨叫,沈瑜也是被吓了一大跳,低头见到苏轻晚踩在了碎瓷片上,脚底不断有鲜血渗出,沈瑜更是被吓得不轻,赶忙伸手要去抱她。
好戏才刚开始,苏轻晚自然不会轻易罢休,沈瑜只是轻轻一碰她,她就立马扯着嗓子哭喊起来。
“别、别碰,好疼——”
“芜儿……”
沈瑜着实慌了,他倒不是心疼沈轻芜,宫里兄弟姐妹众多,少一个不少,多一个不多,可关键是沈轻芜受宠啊,她不过是犯个心疾,父皇就恨不得把全天下的能人异士全给找来给她看病,若父皇知道沈轻芜受伤是因为他没接住那个瓶子——
沈瑜不敢想。
好巧不巧,春萝这会儿正好搬完救兵回来了,她跟王太医一进殿就瞧见这样一幅场景,钟聿被人打得遍体鳞伤倒在地上,而苏轻晚则赤脚站在了铺满碎瓷的地上,脚底下不断有鲜血涌出,至于沈瑜……他只是惊慌失措地在边上站着。
一看就是做错事的样子。
“公主——”接收到苏轻晚朝她投来的眼神儿,春萝瞬间明白过来,赶忙拉着王太医往殿内跑,跑到苏轻晚边上更是扯着嗓子哭嚎了起来:“奴婢这才离开一会会功夫,公主怎么就伤成这样了?到底是谁干的……这扎在脚底该有多疼啊,公主——”
苏轻晚偷偷给春萝竖了个大拇指。
春萝受了表扬,哭喊地也更大声了。
“公主殿下——”王太医也被这一幕给吓到了,静乐宫向来都是生人勿进之地,突然见多了这么多人,而且还都是沈瑜手底下的,想想都知道公主这伤是怎么来的,不过王太医看在眼里却没说出来,只是跟春萝两人合力将苏轻晚从碎瓷片上抬了起来,送到榻上躺着:“这碎瓷扎的极深,公主怕是要吃些苦头了。”
苏轻晚当即嚎啕大哭起来。
心疾之人本就不该大喜大悲,苏轻晚使出吃奶的力气扯着嗓子大哭,不多一会儿心口就隐隐作疼了起来,不过到底是知道分寸的,她怕心疾真的一下要了小命,所以改为干嚎:“好疼啊——父皇,芜儿快疼死了……父皇……”
听苏轻晚嘴里喊着‘父皇’,王太医怕这当口儿真出什么事,一边给苏轻晚拔除脚底的碎瓷,一边赶忙请春萝去请陛下,春萝自是不敢耽误,撒腿就往殿外跑。
“春萝——”
“六殿下还要阻拦春萝去请陛下么?!”
王太医是太医署之首,在宫里当差几十年深受皇帝器重,说话自然也是破有分量,沈瑜被他这么一喝倒也没了声儿,满肚子不甘地站到一旁。
“老太医——”苏轻晚委屈地喊了一声,作势又要哭。
一声‘老太医’将王太医喊得心疼不已,沈轻芜自幼体弱,调养看诊之事向来也都是由他亲力亲为,可以说他是看着沈轻芜长大的,感情自然亲厚得多,原本已将沈轻芜调理妥当,脸上也慢慢开始长了些肉,谁曾想今儿个被沈瑜闹了这么一出,不但把人伤成这样,还让这小公主哭成了泪人……
至此,王太医心里已是戚然,对沈瑜更是痛恶。
“是老臣弄疼公主了?”
“世子——”
苏轻晚吸吸鼻子,指指还被按在地上满身狼狈的钟聿,王太医也是个眼明心亮之人,知道苏轻晚是想让自己救下钟聿,再加上对沈瑜有所不满,王太医当即开了口,道:“六殿下,世子伤得不轻,可否让殿下的人先停手,让老臣为世子诊治一二?”
沈瑜被今天这事儿搞得一肚子火,正愁没地方发呢,这王岩老东西又三番五次驳他面子,当即也怒了,压着火气道:“钟聿是本殿下的伴读,今日他不懂规矩私闯公主闺阁,本殿下命人教训一番本就应当,王太医还是专心医治芜儿的伤势,别多管闲事。”
“小惩大诫本也无可厚非,老臣只是想提醒六殿下,方才老靖王入了宫,说是王妃身体不适,特地向陛下请旨派老臣过去诊断一二。”王太医也不去瞧沈瑜是什么脸色,边给苏轻晚脚底的伤口上药,边往下继续说道:“若不是公主出了事,春萝姑娘着急将老臣拉来,恐怕老臣已经随老靖王的马车出宫了。”
钟家虽然失势,可到底还是有世袭的王爵在,这会儿又是老靖王亲自进宫请了王岩回府给老王妃诊脉,若是让老靖王知道在宫里当伴读的儿子被人打成这样……沈瑜思量再三也不敢犯这个险,于是冷着脸朝手底下的人摆摆手,示意他们放开钟聿。
“陛下到!”
这时,外头传来了通报声。
沈瑜一听,当即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