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儿!”
“父皇——”
“快给寡人看看伤哪儿了。”洪武帝风尘仆仆赶来,还未进殿声音就传了进来,沈瑜就站在殿内,洪武帝压根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一进殿就直接奔向了躺在榻上的苏轻晚:“芜儿。”
苏轻晚眼泪汪汪:“父皇……”
见洪武帝赶到,已在凳子上坐了片刻的王太医起身行礼:“老臣参见陛下。”
“王卿免礼。”洪武帝摆摆手,赶忙握住苏轻晚伸来的小手在她身旁坐下,先是轻声安慰了几句,随后又去看宝贝女儿伤哪儿了,这一看不打紧,洪武帝的脸色登时就沉了。
沈轻芜本就肤白,一双小脚更是嫩白如玉好看得紧,可这会儿脚下却是布满细密如麻的割痕,有些甚至深可见肉,汨汨往外渗着鲜血,乍一看十分地触目惊心。
洪武帝看得心都揪起来了,忙让王太医包扎的时候手脚轻着些,别再弄疼自己的宝贝女儿。
“好疼——”
苏轻晚的眼泪说来就来,当即从榻上坐起一把抱住了洪武帝,一边哭一边喊疼,洪武帝心疼地不得了,又是哄又是拍的,生怕宝贝女儿哭得狠了又犯心疾。
“芜儿别哭,父皇在呢,不哭了啊——”
“嘶——哇,好疼好疼——”
“不哭不哭。”洪武帝边哄边问王太医:“王卿,你不是给芜儿上过药了?怎么芜儿还疼得如此厉害……王岩老儿你下手轻些!”
王太医:“……”
苏轻晚抽噎:“王太医,我这脚该不会……废了吧?”
洪武帝闻言立即瞪向王太医。
“……废了倒不至于。”王太医不紧不慢地给苏轻晚包扎脚下伤口:“不过有些伤口较深,短时间内公主怕是不能走动了,得将养些时日。”
“会不会化脓、感染……溃烂什么的?”
“有可能。”
“那不就是有截肢的风险?”
苏轻晚说完又趴在皇帝爸爸怀里抽噎了起来。
“截肢?”洪武帝听得一头雾水。
“回陛下,截肢乃医书用语。”王太医瞥见苏轻晚朝他偷偷使眼色,心下了然,于是接着往下说道:“意思就是为保性命砍去患者四肢,当然了,公主只伤了脚,即便今后伤势恶化,也只需砍去双脚,双手无碍。”
洪武帝:“……”
见皇帝爸爸迟迟不打算对沈瑜兴师问罪,苏轻晚把心一横,偷摸着在自个儿大腿上狠狠拧了一把,吃痛之下眼泪瞬间就飚了出来,苏轻晚更是扯着嗓子大声哭嚎了起来:“父皇,芜儿不要被砍去双脚,呜呜……父皇,若是没了双脚芜儿也不想活了……”
洪武帝:“芜儿别怕,王卿定能将你——”
“没了脚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呜呜……”
“不会的芜儿,父皇答应你,定会叫王卿治好你的脚,保证芜儿还跟以前一样活蹦乱跳。”
“芜儿要是拿稳那个瓶子就好了……嗝……它就不会掉地上,芜儿的脚也不会被扎到……呜呜……”
“芜儿不哭,不哭。”
“都是芜儿一个人的错——”
苏轻晚觉着光哭还不够,是时候给皇帝爸爸下剂猛药了,于是在干嚎了两声后双眼往上一翻,整个人也跟瞬间石化了一样僵住了,为了让效果逼真,苏轻晚一手扯着皇帝爸爸的衣襟一手捂着胸口,装出一副随时都要去了的样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洪武帝一瞧宝贝女儿这样子怕是心疾又要发作了,即使身为九五之尊见到女儿发病也不禁慌乱起来,急急哄了几句不见效果后立即将袍袖一挥,转身指向殿内站着的沈瑜厉声喝道:“孽障!还不跪下!”
孽障?
从未被自个儿父皇如此呵斥过的沈瑜也是惊了一下,但好汉不吃眼前亏,沈瑜也不多说,直接双膝一弯,‘噗通’一声当着殿内众人的面跪下了。
身后一众侍卫立即跪倒一片。
“枉费寡人这么宠你,你就是这样对你妹妹的?!”洪武帝指着跪在底下的沈瑜气到发抖:“这么大个人连个瓶子都接不住,连累你妹妹受如此重的伤……你这手,你这手长那儿就是摆设?”
沈瑜解释:“父皇,是芜儿——”
“你给寡人闭嘴!”洪武帝一听沈瑜提到‘芜儿’二字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么多年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妹妹在这受苦你还好意思把责任都推到她身上?寡人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沈瑜语塞。
“救过来了救过来了——”王太医在一旁提醒道。
“万幸你妹妹没事,要是……寡人定饶不了你!”洪武帝又骂了沈瑜两句,正要回头去看宝贝女儿时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指着沈瑜怒道:“下去领杖二十,从今往后不准你再踏入静乐宫半步,否则寡人打断你的狗腿!”
“是,父皇。”
“还有你带来的那些人,全都滚下去杖责一百!”
“儿臣告退。”
沈瑜不敢争辩,抬头去看苏轻晚时,正巧她也在注视着自己,那张脸虽是苍白,但那像是心疾发作之人,一看就是故意装出来想叫父皇心疼,从而让父皇当着众人的面指责他的不是——
沈轻芜……
这笔账你给我记住!
见沈瑜定定地盯着自己,苏轻晚冲他微微一笑,随即又装出一副心疾发作的样子趴回皇帝爸爸的怀里,嘴里一边干嚎着一边探出半边脸来看向起身的沈瑜——
冲他笑着。
沈瑜敢怒不敢言,瞪了苏轻晚一眼后扭头带着自己的人立即从静乐宫离开。
沈瑜走后苏轻晚再哭也没意思了,装模做样地抹了把泪后又将脸埋进了皇帝爸爸怀里。
见宝贝女儿终于止了哭,洪武帝一颗悬着的心才总算是落了地,轻轻拍着苏轻晚的后背给她顺气,嘴里仍是不厌其烦一遍遍地哄着。
“父皇,女儿的脚伤有王太医治,可聿哥哥就没那么幸运了。”
“聿哥哥……芜儿说的可是钟聿?”
“嗯。”苏轻晚扯扯皇帝爸爸的袍袖,小声道:“今儿个六皇兄带着人来静乐宫看杂耍,女儿见聿哥哥没去,一个人在殿外跪着……父皇知道女儿读书不行,一本书看了三四遍都不得要领,于是女儿想着聿哥哥功课好就想叫他进来教教女儿,哪知道……被六皇兄误会是聿哥哥私闯女儿闺阁,命人将聿哥哥狠狠打了一顿……”
说着,苏轻晚又小声抽泣了起来。
好不容易才哄好的宝贝女儿自然不能再惹哭了,明白过来其中意思的洪武帝当即叫来春萝问了来龙去脉,春萝是个人精,添油加醋地在洪武帝面前一说,洪武帝脸色是沉了又沉,最后在得知钟聿已被人抬去偏殿后就差人去太医署传了太医,命人尽心诊治。
“父皇,经过了这一遭,聿哥哥怕是不能再回六皇兄那儿了,若是六皇兄余怒未消——”
“待钟聿伤好之后,寡人命人送他回靖王府。”
“不行不行。”苏轻晚咬唇蹙眉:“父皇就这么把人送回去了,外面的人该怎么想聿哥哥?是浪得虚名还是因为犯事被赶出了宫?如此一来,老王爷跟王妃又要如何自处?这不是害了聿哥哥嘛。”
“那依芜儿的意思?”
“女儿最近对读书挺感兴趣,不如——”
“不成。”洪武帝虽疼女儿,但男女授受不亲,再加上两人都是年少尚未婚配,万一出了什么差池不仅对宝贝女儿的名声有损,更会让支持老王爷一派的旧势力死灰复燃,他虽相信老靖王没有谋反篡权之心,但皇权旁落总不是什么好事……怕女儿不高兴,洪武帝又道:“你一姑娘家,怎可跟个男子日日相对?这样,寡人答应芜儿,定会给钟聿寻个好去处,如何?”
见皇帝爸爸都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苏轻晚也不是个得寸进尺的人,更何况她的本意就是让钟聿脱离沈瑜的控制,既然目的已经达到,她也无须再多费唇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