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前方的龙潭虎穴

忠诚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

在自然界中，所有力量集中于一点往往意味着强大。

可越是指向明确，高度向心的忠诚，就越弱小。

三百年前，白袍先知被捕，他的眷者们建立了光复会。

人格魅力也好，契约系统也罢，梅林完全相信，当初建立光复会那批女巫，甚至可以为了他去死。

但是三百年过去了，没有了被契约的眷者，人格魅力也被时光消磨殆尽，那种忠诚还剩多少？

更不要提，作为实质上的‘高等人类’，今天的女巫，凭什么听命于一个男人？

——梅林对光复会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事实上在两百年前，光复会女巫对白袍先知的忠诚传续到第九代时，她们发生了分裂。

投降派、和谈派、抗争派、人肉炸弹派……

就和历史上所有王朝覆灭后余孽们浅薄而可笑的挣扎一样，天命已然抛弃她们，根本不需要‘正统’出手，她们自己就会老死。

愿意信奉白袍先知的女巫越来越少，当然，也不会完全消失。

不管什么时代，总会有点‘不一样’的声音。

但随着总体基数的减少，她们的凝聚力会越来越弱，最终彻底崩碎，变成躲藏于阴沟里的老鼠，就像……‘恨国键盘侠’一样。

当年由女巫建立的那个光复会早就不复存在了，大约一百年前起，光复会主持的‘反抗运动’就变成了一门生意，那些与荆棘花王国意见不合的女巫，又或者干脆就是罪行累累通缉犯，都会将光复会作为安身的港湾。

而它之所以能够维持至今，是因为作为被压迫者的绝大多数男人。

这三百年来，女巫越来越接受现状，而男人则越来越视白袍先知为神明。

但说来可笑。

他们在光复会内部其实没有多少话语权，总体量比也远远少于女巫。

‘光复会中九成都是女巫。’

薇薇安说得没错，可那些女巫九成根本就不信白袍先知。

加雷斯，就是那少数的一成。

三年前他被‘首领’选中，送入帝都君士坦丁的极乐宫，凭着姣好的容貌和长袖善舞的性格，很快就成为了君堡的著名‘交际草’。

嗯，没错，他就是个桃色间谍。

后来他勾搭上了洁西卡，成为了她的侍宠。

整整两年的时间，他为光复会窃取了不少珍贵的情报。

再后来，他接到首领的指示，把光复会女巫的营救计划泄露给天马近卫。

…………

…………

我是该高兴呢还是悲哀呢？

现在我正缺这样一个能够百分百完全信任的，有智商有能力有水准够优雅的工具人。

加雷斯完全符合所有条件。

——梅林并不介意被出卖这回事儿。

虽然不能完全理解，但照着加雷斯他们那帮人的思路来，光复会女巫已经不再信奉白袍先知，他回来也就是个傀儡吉祥物，这种极具象征性的不确定因素，与其留给她们不如毁了，顺便还能削弱光复会女巫的力量。

梅林介意的是……

这是一帮人肉炸弹啊……

他们的目的可不是推翻女皇，而是彻底把女巫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

…………

“先知大人，您既已脱困，我无话可说，出卖您一事，我愿自裁向您谢罪，还请您能带领我们……”

“行了行了，别说了。”梅林挥手道，“你还能活多久？”

加雷斯一愣，然后道：“至少10年。”

女巫的滋味是致命的，但在亲密接触时，涂抹一种叫做‘胎液’的秘药，可以将损伤大大降低，当然，只要一次亲密接触，死是肯定死的，只是时间的问题。

他之所以面色惨白，也是因为女巫火种的影响。

十五年么……

梅林永远不会相信任何基于个人崇拜的忠诚，但起码现在，加雷斯的决心不用怀疑。

因为在他看来，自己要做的事情和他一致。

他有多想女巫死，就对我有多忠诚。

“这船上有187个眷族和23名天马近卫，我把她们交给你了，给你一天时间修整，72小时后，写一份报告给我。”

“您说……什么？”

加雷斯完全无法理解先知大人的意思，什么叫‘写一份报告’？

“你不是搞情报工作的吗？撬开她们的嘴，另外……”

梅林竖起大拇指，指了指身后：

“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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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刑房，吩咐看守的女巫为加雷斯治疗，在回去找瑟蔓的路上，梅林问桂妮：

‘我们要多久能回到潘几亚？’

‘三天。’

‘减慢船速。’

‘要多慢？’

‘七天后到。’

‘这是几个意思？’

‘意思就是梅林是个傻逼。’

‘你不要这样嘛……’

‘我说的不是我。’

‘？？？——不许你骂他！’

…………

…………

虽然早就知道前方等着自己的恐怕不是什么好局。

但梅林也没料到情况会这么糟。

‘白袍先知’四个字是不是骚透了？

不会真的有人以为顶着这四个字回到潘几亚振臂一呼就能拉起百万大军剑指君士坦丁吧？

异世界的土著会把你吃得骨头都不剩。

荆棘花帝国就不说了，宿敌。

本以为能揩点油的光复会……目前情报太少，不好说，但我想她们理应是一帮废物。

把你榨干抹尽连骨头一起敲碎兑水喝掉的那种废物。

‘你想知道光复会的情况，刚才直接问他啊。’

‘你知道极端主义者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

‘是什么？’

‘非我即罪。我一旦和加雷斯聊得太深，就必须面对一个问题：表不表态我的立场？’

‘你可以先骗骗他啊。’

‘好啊，我假意站在他那边，然后回到潘几亚，你猜他会不会要求我开着银狐号自杀攻击君士坦丁？’

‘这怎么可能！’

‘当然不可能，’梅林讥讽道，‘白袍先知的象征意义太重要了，他们一定会让我重建光复会，而要按照他们的想法重建光复会，第一件事就是干掉包括这艘船上在内的所有光复会女巫，接着拉起一支全是疯狂人肉炸弹的军队，这支军队打女巫是不可能打的，后面的剧本还要我告诉你吗？’

‘……那现在怎么办？’

‘薇薇安还有多久醒？’

先前在终焉之岛上，梅林问过薇薇安光复会的事情，但当时情况特殊，本着‘太长不看’的原则，不紧急的东西都跳过了。

‘我不确定，最晚明早吧。’

‘那就只能先找瑟蔓了解情况了。’

‘等等……照他说的，光复会现在是一滩烂泥，那会不会船上这些女巫里有投降派……也就是叛徒啊。’

‘可能性极低，愿意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远渡重洋来救我，至少说明她们是偏向白袍先知那一派的，即便是投降派，也没有直接出卖我的理由，但是……’

‘但是什么？’

‘但谁知道她们是不是要把我弄回去当傀儡。’

‘那你等等，我们先去动力室。’

‘？’

‘还记得地下空舰的反应炉里藏着什么吗？’

反应炉？

地下空舰的反应炉里有个黑匣子，匣子里装着新月法袍太阳面具胜利权杖……

梅林眼睛一亮：‘你是说，银狐号的反应炉里也有东西？’

‘是的。’

‘那你不早说！’

‘我没机会啊，你昨天忙完就睡觉了，今天起床就……’

‘别废话了，是什么？’

‘是Avatar，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