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钟表匠

罗素岛哈什坎大街62号，尼尔钟表店。

据加雷斯说，他的直接上级在帝都君士坦丁，关于组织内的其他情况，比如涡流群岛的据点在哪儿这一类的东西，他一概不知。

这是合理的，作为前线情报人员，如果他对组织内的情况了如指掌，那反倒值得怀疑了。

“您可以去尼尔钟表店试试，那里应该有您想找的人。”

至于为什么是这里，他并未多言。

阿尔托莉雅仰头看着钟表店锈蚀的牌匾，这间店有些年头了，店面不大，里面的空间狭长——哈什坎大街是罗素岛的核心商业区，寸土寸金的地段，能在这个地方有这么一间店，想来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嘎吱~

阿尔托莉雅推开掉漆的木门，走进店内。

门铃的响动并未惊扰店主，他仍旧坐在钟表店的最内首，那个排排货架之后，完全照不到阳光的角落里。

埋首灯下，戴着寸镜，摆弄着精细如毛发的表盘。

不是什么热情的家伙呢。

阿尔托莉雅在货架中穿行，每一个货架上都摆满了表，密密麻麻数不胜数，粗略看来竟没有重样的。

嗯，都是袋表，也就是……怀表。

腕表的工艺并不比袋表复杂，但由于昂贵的成本和制表技艺的不普及，腕表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虽然可以制造，但不如袋表广泛。

——这么珍贵的东西戴在手腕上，不是没事找事么？

阿尔托莉雅，又或者说前世的梅林，并不喜欢表。

因为在他出生时起，智能手环就普及了，表这种东西，早就不是生活必需品，是奢侈品。

而梅林，是个简朴的人。

之所以了解这些，则是因为他拥有的表太多了——都是别人送的，他并不喜欢。

她更感兴趣的，是内首最角落的一个货架。

上面都是些罗盘六分仪一类的航海用具，其中最多的是望远镜，各式各样种类繁多的望远镜。

太阳面具自带望远功能，因此他对这些望远镜虽然感兴趣，但也有限。

但货架旁那台巨大的崭新的光学仪器就不一样了。

这是台天文望远镜。

…………

…………

“从哪儿学的？”

直到阿尔托莉雅开口说话，钟表匠这才发现自己身后站着一个人。

“啊，是女巫大人，欢迎光临。”

看着他满脸的诚惶诚恐，阿尔托莉雅竟然有些无法分辨他到底是真还是假，这店里的东西也算是价值连城，为了修一块表如此大意么？

“需要点什么？女巫大人。”

钟表匠放下了手中的东西，站起身来，这是个老家伙，花白的头发，满是皱纹的脸上戴着厚厚的玳瑁眼睛，嗯，独臂。

“你从哪儿学的？”阿尔托莉雅看着他桌上的那些表，都是很精湛的技艺，“男人是不允许就读国立工程学院的。”

“不是什么复杂的东西，”他笑了笑，“是我舅舅教我的，我这店有一百年历史了。”

问得太多恐生疑虑，是以阿尔托莉雅连他的名字都没有问。

指着身后的天文望远镜：“这个怎么卖？”

男人露出为难的神色：“抱歉，女巫大人，这是非卖品——一位朋友送我的，如果您想要，我可以代为定做。”

这时，门铃又响了起来。

那是个满头大汗的男人，叼着烟斗，抱着一个长长的黑石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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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这几日来的相处已经足够了解，阿尔托莉雅差点儿怀疑达戈尼特也是个内鬼。

实在太巧合了。

加雷斯说‘你可以到尼尔钟表店碰碰运气’，几乎同一时刻，达戈尼特也找上门来，要知道，这是加雷斯单独说与梅林听的，他断不可能知道。

但这很大概率是个巧合。

如果这家尼尔钟表店的确是光复会中的‘男权派’在涡流群岛的据点，那么借助光复会的力量，他们在这里混得风生水起是合理的，给达戈尼特的任务是处理黑石匣中的东西——情报机构怎么可能和黑市没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达戈尼特进去后，阿尔托莉雅买了块表就离开了，至于那个天文望远镜，老实说她的确想要，但定做时间至少要半年……

打开刚买的纯银怀表，指针指向9点21分。

在侧巷找了个无人的角落，扣下自己的左眼。

眼球在手中融化，变成一滩银色的‘软泥怪’。

化身的各部分组织分离而又统一，一小块组织脱离主体后，可以在距离主体不远的一段范围内自如活动。

把软泥怪放在墙上，它顺着墙缓缓渗入……

…………

…………

密室。

一个堆满了机械构件和精巧玩意儿的密室。

软泥软从墙缝里挤了进来，在地上流淌、滚动，最终在某个漆黑的角落里重新凝聚，变成了一只眼镜。

白袍先知窥视着这里。

达戈尼特解开衣服，把左臂放在组装台上，梅林这下明白，为什么他这两天来一直满头大汗疯狂抽烟。

因为他的左臂已经整个烂掉了。

在终焉之岛上，因为杀死女巫而触碰到了她的火种，达戈尼特知道他的那只手完了，而在桂妮无所不在的监视下，梅林同样知道。

他一直在等，等这个二五仔来求他。

现在他很满意。

不是因为这个二五仔堪称‘铮铮铁汉’，而是因为……他果然不信任白袍先知。

不信任并非缺点，因为不信任意味着‘谨慎’。

“不用看了，老尼尔，我已经用过了。”

名为老尼尔的钟表匠放下了挂坠盒：“你就用这个杀死了一个女巫？”

达戈尼特大力吮吸着烟斗，放下心中那口气后，他已经疼得受不了了：

“谁告诉你我杀了女巫？”

老尼尔笑了笑：“我不认为你会蠢到用手摸火种。”

他摸了摸挂坠盒的膛线，将手指贴近自己的寸镜：“枪膛里有魔纹钢的残留，你用这把枪发射了一枚破魔子弹。”

“你猜错了，我就是这么蠢。”

老尼尔露出‘我懂你’的笑容：“截肢100魔纹券，装假肢200，一次付清，另外……”

他晃了晃手里的挂坠盒：“这个还要吗？”

“要。”

“那就是一共350魔纹券。”

“我给你5000，”达戈尼特大力抽了一口烟斗，“我要装5000的那种假肢。”

5000魔纹券？

按照1魔纹券换1银币，1银币等于100块来算，这可是50万。

什么假肢值50万？

“那你的出价还不够，达戈尼特，”老尼尔的眼角跳了跳，“不过我倒是很疑惑，你不是不相信‘机械之手’吗？怎么现在又信了？”

“所以，你到底开价多少？”

“不如这样吧，”老尼尔拿出了用于截肢的锯子，笑眯眯道，“告诉我你这三个月去了哪儿，我免费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