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不算善缘的善缘

梅林睁开了眼。

窗外，破败的棚屋中，一片狼藉。

两名暴徒一前一后倒在地上，一人全身布满伤痕，过量失血导致死亡，另一人则颈部大动脉断裂，喷溅的血液飞到了天花板上，又化作涓涓细流滴下。

莫甘娜护在哥哥床前，大口的喘着粗气，因为棚屋太小，而两人份的血液太多，她浑身上下几乎都被血浸透了。

门外，还有三名暴徒目瞪口呆的看着屋内的场景，他们在颤抖，但随着女孩的力竭虚弱，暴徒们心中的恐惧正在消散……

这便是梅林去搬救兵的目的。

杀人者、士兵、普通暴徒，三者之间天壤之别。

真正的杀人者在面对正常人时具有压倒性的优势，什么体格、年龄、性别……在杀人者剥夺他人生命的决心面前不值一提。

士兵在战场上可以毫无畏惧的夺走敌人生命，但在和平时期，在自己的地盘，面对自己人时，他们未必会有杀人的勇气。

而普通暴徒，你让他们打倒别人，用武器去吓唬别人，甚至是在搏斗中‘无意’的杀死别人，都毫无问题，可若是你让他真的去杀死某人，他们会怕得要死。

这就是为什么，前世的许多连环杀手看起来就像老人小孩儿一类的‘弱势群体’，却可以杀死那些怎么看都比他们强的人。

同为智慧生物，剥脱他人生命需要极大的勇气。

从屋里的情况看，第一个暴徒是在抢夺袋子时被莫甘娜不断捅刺，他有激烈的反抗，然后因为疼痛与失血倒下，直到被莫甘娜捅死。

第二个暴徒被吓懵了，他要么是来不及反应，要么是因为恐惧而动不了，被莫甘娜一剑割开了喉咙。

然后……

然后如此激烈的搏斗会耗尽莫甘娜的力气，她很大概率会力竭，而门外的暴徒逐渐摆脱恐惧，五成概率逃跑，五成概率……

“她，她杀了吉米兄弟！”

“她杀了吉米兄弟！！！”

恐惧消退之后，癫狂会萌生，就像在终焉之岛一样。

暴徒们缓缓逼近女孩。

梅林无奈的摇了摇头，你们本有一线生机的。

暴风与冰雪自街道尽头席卷而来，冰雪之中，邦妮的身形显现。

扬手一剑将当先的暴徒切为两块。

“邦妮姐姐！”

莫甘娜的呼喊声中带着喜悦，泪水夺眶而出。

邦妮将女孩拥入怀中：

“不怕不怕，姐姐在这里，没人可以欺负你。”

回头看着终于意识到大难临头开始逃跑的两名暴徒，单手凌空一握。

冰雪掀起了污浊的泥浆，血肉冰结而后破碎，红色散落一地。

…………

…………

“这是你哥哥？”

“是的，邦妮姐姐，哥哥饿了，他需要吃的！你能不能……”

莫甘娜看着地上浸透血液的袋子，哀求道：“能不能给哥哥一些吃的？”

邦妮看着床上的少年，眼中露出了一丝寒光，莞尔对女孩一笑：

“当然可以。”

她抱起莫甘娜，抚摸着她的脑袋：

“你累了，好好睡一觉吧。”

女孩沉沉睡去，邦妮提着剑，站在少年床前，站了有那么一小会儿，转身离去。

梅林目送着她们走出贫民窟，站在窗前凝视着棚屋中，少年那张已经没有多少血色的脸。

叹了一口气。

终于走出了房间。

事实上，他完全可以不去搬救兵，用新月法袍变装一下，走几步下楼就能为莫甘娜解围。

但这不解决任何问题。

在莫甘娜为了救兄长而参加巫童遴选时，这事就成了一个死结。

如果她不参加巫童遴选，梅林的确可以帮到她，为她救回哥哥，给她们一笔钱，虽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但在短期内，能保证她们兄妹无忧。

可她一旦参与了巫童凌轩，她就是翡翠海渊的人了，她的安全甚至是荣华富贵根本不需要梅林操心，整个翡翠海渊的女巫都是她坚实的后盾。

而她的哥哥……

你觉得女巫们是如何对待她们的眷族的？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个女孩成为了女巫，她们的亲属也随之成为眷族，可问题是女巫是没有后代的，而眷族有后代。

从诺拉的故事，遴选时的某些事情……种种迹象推测，圣地女巫会在最大程度上斩除她们与母族之间的联系，来保证她们对于圣地和国家的绝对忠诚，当然，直接灭女巫母族是不太可能的，因为这过于违背人伦。

但莫甘娜和她哥哥这种情况……

在邦妮抱着莫甘娜离开的那一刻，梅林基本上可以确定，即便她不杀这个男孩，至少也是不打算救了。

推开棚屋的门，踏过遍地的血迹，梅林站在男孩床前。

可惜了。

你的妹妹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却根本救不了你。

不过事已至此，我就再帮你一把吧。

抱起男孩，转身走进浓雾中。

…………

…………

贫民窟，一个不知名的棚屋中。

出来之后，梅林抓了人问了问最近的医生所在，却被告知这岛上几乎没有医生。

最近的医所在港口，是为捕鲸船上的水手服务的，那种过于‘高级’的地方不适合这个小子，他现在应该尽量低调，所以抓一个医生这种事也不用考虑了。

检查一番他的伤势，梅林在贫民窟边缘找了间没人的棚屋——所幸这里每天都死人，找间空屋子并不难。

他的伤势出乎意料的‘轻微’。

额侧约三厘米的皮肉伤，简单说就是缝几针吃点消炎药打点抗生素的问题。

因为莫甘娜的照顾得当，伤口已经结痂了，昏迷是因为失血过多，没有发烧，也就是说大概率买有感染。

只要得到足够的养护，很快就能恢复。

但事实上，从先前的情况判断，他即便没有流血流死，也快饿死了。

重新处理一遍伤口，托上一世战地医护的经验，梅林在这方面还是有点心得的。

喂了他一些食物和水，给他留下一些钱和食物，外加一张纸条——但愿他识字，不识也没关系。

检查屋前屋后，确认没有被什么奇怪的人盯上。

关上门，离开。

小朋友，我现在自己还一堆问题呢，身边养不了闲人，你就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