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十章 . 你不信我(1 / 1)温辞玖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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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秋的这场卧床来得疾,却不过只是由于失血以及炎症罢了。等她缓缓张开双眸望见自己床榻上的帐幔时,已然是两日后的一个傍晚了。

弯月如钩挂在上空,浮云如萍曳于天际,而榻边的屏风描摹的是深秋寒江上的野鸭。冷秋缓了缓,头脑才逐渐清醒,转了转墨眸望向墙上长烛映出的重重花影。

“姑娘,听闻殿中侍御史吴大人正全城贴告示寻您呢。”绿痕把她扶起来,又为她灌了一碗药膳,便轻声道出了正经事。

“消息可属实?”冷秋抬眼,一面舔了舔自己干涸泛白的唇,一面微微瞟了立于门边的少昊一番。

绿痕点点头,替她掖好被角仔细道:“大抵是没错的,沐太医和几个旁的暗卫都瞧见了。吴大人约您五日内于城北破庙相见,说是有要事,这五日他会时时在那处侯着。”

冷秋倚在榻上,多日的休憩使得她疲懒了一些,是以伸出食指揉了揉额间思忖。松散的乌发衬得带着冷意的眉眼又柔又温,容色淡然喃喃:“如此,只剩三日了?”

“姑娘莫不是真的想赴约?且不论是否确有要事,既是闹得全城皆知,怕是此行凶险无比。”

冷秋点了点头,伸手拂过挽起的垂帘床帏,看着朦胧宫灯和数支烛火在绣幔上投出的一个人影:“夫子怎么想?”

少昊依然自顾自徘徊在一列又一列的琉璃杯盏前,待到许久的沉寂后才恍然晓得刚刚被唤的是自己。

他拢了拢袖,微微思忖一瞬便不卑不亢回答:“既是众人皆知,便是比私下邀约要安全一些,倘若姑娘摸不准对方的心思,不若多带些人手以防不时之需。”

白衣温润,君子谦谦。

冷秋如寒潭一般的的眼底就泛起轻快的笑意:“夫子所言极是。绿痕,一会儿吩咐下去,叫几个暗卫先盯住那破庙一日,瞧瞧可有什么埋伏或不妥没有。不过…我猜定是一无所获。”

殿外大风骤起,擦过茂树繁星,惹得簌簌声响。冷秋却蓦地想起另一件事,清冷面庞上微蕴了点笑意:“这两日可有人来寻过我?”

“云砚殿被奴婢,少昊和小栗子把守得极为安全。除去沐太医和陛下身边的安公公外,绣祥姑姑和知书都被奴婢等拦在了外面,”绿痕回答,然后关切道,“现今姑娘感觉如何,可有哪里不爽利?”

“无妨,”冷秋唇边抿出一丝笑,信手为绿痕理了理云鬓,“不过受了伤流了血,比这更艰难的境遇也捱过,何必忧心。”

绿痕蹙着柳眉,眼中似乎还有淡淡水雾弥漫,张了张口,终是没再说什么。

“大哥他…可曾来探过我?”冷秋端起药膳碗喝了一口,轻轻放下的同时漫不经心问了一句。

闻言,绿痕捏着罗帕的手微微一僵,然后不太自然地笑了笑,垂下眼来说:“还未曾,不过陛下定是挂念姑娘的,不然安公公怎会巴巴地送药来呢,只怕是政务繁忙不得空罢了。”

暮色苍茫,远处未知的方向传来乐姬的轻歌,她的眸光就从药膳升腾起的热气后淡淡眄过来,清凉的眼里似乎映出一轮冷月,然后忽地一笑:“你说得对,我在牢里依稀听闻边塞有些事端,大哥怕是抽不开身。”

少昊缓缓抬起头,看见这个刚刚历经生死大劫的小姑娘偏着头笑起来,她的颊边泛起红云,就像千千万万朵凋零的枯花重迎春日,衬得苍白的面色生机起来。

美是极美的,可这笑却未及眼底,并无灵魂。他静静地看了半晌,然后移开了目光。

这世上最为聪慧之人,是可以读出旁人所想,将自己的言行都做成别人希望看到的那般。八面玲珑,心思细腻,看上去仿若人人艳羡,实则自己过得辛苦。

话说回来,按道理来讲,冷秋本应在苏醒后立即去坤宁宫,毕竟严如茉曾三番五次唤她。

可一来,是她尚未调整好自己的状况,怕到时露出什么马脚,白白令严姐姐担忧;二来,则是她晓得定是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所幸借此机会先了结吴泾霖一事。

次日中,派出去充作探子的几个手下清一色回来汇报,都说那破庙周围并无异常。本就是破败偏僻之地,方圆几里内都鲜有人烟,多次探寻也只有吴大人自己日日蹲守。

莺啼婉转,绿树成荫,一钩新月,数颗璨星。在月影浮动,暗潮徘徊的另一深夜,冷秋熟练地褪下身上着的一袭青衣,换上墨色夜行衣,戴上铁玉淬的半脸面具。

她轻轻俯身兀自弄好束腿,起身时指尖掠过面具上倒挂的叶子,不晓得怎的,唇角浮出一抹笑,悠悠:“可都准备妥当了?”

绿痕上前替她理了理梳成男子髻的乌发,低声回答:“是。两公里外的马厩里早已备好了两匹快马,奴婢也在破庙周围安插了些自己人,姑娘安心。”

“你做事,我自然放心,”她眼里是皎皎月,为自己斟了一盏茶顺唇滑下,然后清冷的声音传来,“那么,夫子便随我走一遭吧。”

月白高烛的火舌随着夜风猛然来回抖动,熄了几支。少昊站在光影不及的暗处,看不见他的表情,只闻得清澈嗓音:“好。”

出发不过短短一阵,二人便趁着浓厚的夜色用轻功到了马厩边,里面一棕一白两匹骏马正安安稳稳嚼着草料。

冷秋用食指扶了扶面具,看着同样一袭白衣的少昊,只微微思忖一瞬便利落地翻身,跃上了那匹棕红色的。

突然就想起出发前,她本以为少昊会贴个假胡子或是其他,怎么也会掩饰一番自己的身份,再不济也该换上她为他准备的夜行衣。

可他没有,还是一身净白,只用稍厚些的白纱蒙住了半边脸。他露眼睛,她露下颔,看上去倒真是配合默契的一对。

彼时的她蹙眉问:“确定无需换夜行衣?”

他的双眸墨色澈然,明明语气淡淡,可她就是觉得那一句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无需,有人看见我穿白衣便心生欢喜。她喜欢,我便一直穿着。”

“你的心上人吗,”当时的冷秋并未多想,“你们感情这般好…真幸运。”

……

冷秋稳稳坐于马背,身姿英挺。头顶便是一树一树的花开,虬枝盘旋,盛放妍丽。月沉十分,只有幽暗的光,斑驳明灭,在夏夜里平平去了暑气。

借着朦胧的光晕,她发现那个白衣青年仍是矗在地面。难不成是未曾有骑马的经验?她抿了抿苍白的唇,看着他,然后缓缓伸出了手:“上来。”

少昊闻言慢慢抬起头。他表情隐于陆离不定的白色光华中,看着马上的这个姑娘,柔柔弱弱的身子和日常没什么表情的脸,看着她蓦然松动的神色以及眉眼间隐隐流露出的温柔。

他偏开了头,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姑娘,在下是会骑马的。”然后毫不拖泥带水地翻身跃于白马之上,动作一气呵成。

“你要我陪同去城北破庙,是因为不信我。”

他忽地开口,并非问句而是肯定句。此时一阵小风,白马在棕色马稍前的方向,少昊也并没有回头看她,只是白衣蹁跹随风轻动。

“你怀疑我通风报信,或是利用此次机会对你下手。虽然你把我带进了皇宫,还说我是你的夫子兼侍卫,但你不信我。我猜,姑娘你并没有差人探查我的身份,因为你晓得身份无用。

“姓甚名谁不过一个代号罢了,根本不可能把人从出生那一刻开始查得事无巨细。而且倘若我确想做些什么,假身份定然造得滴水不漏。你如此聪慧,所以不做无用功,你只想用你自己来赌。

“只是我想不明白,”他回头,一双眼在夜色中格外明亮,“你既是怀疑我,为何选择把我带进宫。”

蒙蒙深夜,点点残星,空里传来极轻的一声笑,冷秋的眸光停留在静静看着她的青年漂亮俊朗的眉眼上,眼角微挑,偏了偏头:“倘若真是处心积虑别有所图,不将你带进来你也会寻别的法子进宫,所以如何进的宫根本不重要。

“把你留在我身边,我有足够的时间去监督你,发现你的马脚,好早日解决以防更大的麻烦。倘若你只是单纯向往皇宫,我不也算做了一件善事吗?”

“善事?”他就垂下了眼,“哪怕冒着赴死的风险你都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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