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和尚轻轻放下已经没了气息的山豹，眼中无悲无喜。

被和尚用僧袍拴住的女鬼还在嗤笑着和尚的无能，直到现在还是不敢动手杀她。

和尚沉默的背起躺在地上的三只动物。他确实不敢杀她，正如她若说，她们三个是一体三面的，每一个的消亡虽不会干扰到其他的两个但是她所有的感受都会传递过去。

她所背负的痛苦，她歇斯底里的疯狂，她无法化解的仇恨都会一并涌入那个整日待在山上洗衣做饭的女子身体里。

他真的不敢。

轻轻的为自己的弟子合上双眼，和尚悲叹道：“你们凡尘以了，业障以偿，安心的去吧。”

“死秃驴等着瞧吧！你最终一定会跟我去同一个地方！我在地狱下面等着你！”

和尚没有理会她，他借着微薄的月光辨识了下方向，迈开了步子。

我们回家。

～

“白姐姐？”小十二有些担心的问道，眼中满是对阿白的关心。

“你没事吧？”随后他将绣图一摔气愤道：“什么破画，晃了我们白姐姐的眼睛。”

也不理会莫名其妙的张易尘，小十二三步并两步的跑到阿白的身边挽起她的袖子说道：“走走走，白姐姐我们去休息不管他。”

阿白有些恍惚的拨开小十二的手向着绣图摇晃着走去：“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小十二咬了咬牙硬着头皮拦住了阿白说道：“白姐姐我们该休息了。”

阿白摇了摇头，眼底有猩红闪过她声音空灵眼神空洞：“十二，我是白骨成妖，是不需要休息的。”

“什么妖不妖的，师父说过女孩子要早些睡觉才能漂亮。”

“十二。”阿白的头忽然犹如没了支撑一样歪倒，她低头看着小十二问道：“和尚他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没有没有。”小十二嬉皮笑脸的答道，余光看到张易尘还在迟疑不由得说道：“施主，你还不带着你的破画走？”

话音刚落，寺院外猛然传出一声炸响。

阿白的目光不自觉移开望向外面，小十二赶忙趁着这个时候把绣图一卷塞进张易晨的怀里。

“真是晦气，随便捡到个人都是随身携带前朝遗物的。”

“你怎么知道这是前朝的？”

“废话不是前朝的白姐姐会这样？”小十二不耐烦的推搡着张易晨说道：“快走快走。”

砰！

随着一声巨响一只巨大黑虎砸到了寺院中，他晃了晃大脑袋带着疤痕的脸上有些懵。“我咋飞进来了。”

随后又一瘸一拐的跳了出去。

小十二啧了一声将绣图又抢了回来，在张易尘彻底傻眼的眼神的中塞进了自己僧服中。

不远处恍恍惚惚的阿白仿佛感到了淡淡的熟悉与召唤的声音，她像是失去了意识一般缓缓走向门外。

“一会你跟着我出去，出了寺院就向山下跑。别回头，也别去看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小十二正色道：“带着白姐姐向外逃，逃的越远越好。一直走别回头，别问为什么。至于你的这幅绣图就算作是我们救了你的代价吧。”

“她不是你们当中最强的么？”张易尘不解的问道。

“没时间解释了。”小十二看着外面乱舞的怨气叹道：“她是我们中最干净的，所以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让她被玷污。”

“别磨磨唧唧的了，快去。”说罢，小十二也向着门外跑去。张易尘只得跟着小十二一并跑出寺门路过阿白的时候张易尘狠了狠心抓住了阿白的手腕却发现手握着的是一截清凉的白骨。

“别怕，她不会伤害你。”小十二安慰道。

张易尘无瑕顾及手中的异像他目瞪口呆的看着乱葬岗上的景象，成片的土地被翻开，还未长大的松柏如同筷子般被根根折断分不清头尾的插在地上，弱小的妖灵被红色的无法形容的所纠缠，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大妖才得以招架。

和尚一直以来镇压的都是这种东西吗？这是人能够对抗的东西？

混沌的声音在低吼夹杂着怨气和妖气，积攒了一个朝代的恶念爆发开来，张易尘看不清他的形体，那团血色像是佝偻着的老人又像是雾中幽鬼的血盆大口。

“啪”的一声，张易尘感觉脸上一痛，小十二焦急的吼道：“不是让你别看的吗？滚啊！”

张易尘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怎么逃出去的，或许是被小十二一脚踢在屁股上慌忙的爬出去的，或许是被一巴掌打醒后拉着阿白溜出去的。但他记得他看到的东西，一辈子都不会忘。

他看到有疤面的黑虎咆哮冲向肉山在被血红吞没前最后撕扯下一片血色。他看到有毛发被染红的黑熊哑着嗓子拽回伸向外界的触手。他看到有头生双角的青牛立地万钧硬生生将血浪钉在原地。他看到有竹林野草环环相扣锁住血色蔓延。他看到苍白银狼瞎了双目仰天长啸唤来群狼冲杀。他听到身边有个稚嫩声音带着一丝解脱轻声说道：“终于轮到我赎罪了，师兄们可莫要落下小十二。”

“小十二怕黑，夜路一个人走不好。”

皎洁的月光下有比禅房还巨大的猪妖咆哮而起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奔向师兄们的战场。

张易尘拉着阿白朝着相反的方向逃了，他记得小十二的话，别回头。

一直跑，别回头。

“唉？你这小崽子怎么也跑来凑热闹？师父不是让你带着白师姐逃走吗？”

“有人了，我自与师兄们同去。”

“哈哈哈哈哈哈，同去，同去。”

“同去。”

“同去。”

师父啊，您的嘱托徒儿只怕完不成了。

“师父师父你为何一直不收阿白姐姐为徒啊？”初来的小沙弥不解的问道。

和尚摇了摇头摸了摸小沙弥的脑袋：“你阿白姐姐虽是怨灵成妖，却从未伤过人。她为白骨，怨念所积之伤在肉，怨念所积之恨在魂，怨念所积之悔在骨。她虽也是怨念而成却并无记忆，既无罪无恨又六根未净如何入得我门？”

“那我们就六根清净了？”

和尚又摇了摇头他敲了敲小沙弥的脑袋说道：“你们这些泼皮伤人害人无数，除了你们都是便宜你们了，留你们是为了让你们吃斋除罪，去了一口浊气留下清气才能去的了西天极乐。”

猪妖摇了摇磨盘大的头颅洒脱一笑。

师父啊，这极乐我们是去不了了，我们地狱再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