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宁骏第三次睁开眼的时候,便不得不接受一个令人欣喜的事实,他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了!
说的明白些就是穿越了!
此时他正躺在床,房中是一色古旧家具,无不显露出精致奢华。
他身下的黄花梨拔步床用黑漆描金,周围帐幔皆是销金彩绣,床板镂雕着各式龙凤花草。
往外看,房中一侧紫檀雕花大案当中设着饕餮兽面纹铜鼎,悬着御笔亲题的芝兰诗匾,左边摆着黄金台钟、掐丝珐琅碧玉香筒,右边摆着高架玉璎珞、汝窑天蓝釉鹅颈瓶。
另一侧墙壁的**架琳琅满目的各色瓷玉宝器,偶有几部书点缀其间。
还要往别处看时,便听得房中有人轻声的说了一句:“王爷醒了!”
王爷?宁骏不由掀开大红掐金的被褥,发现自己身穿的月白中单绣着金丝龙纹。起身走出围屏,前边窗下一张紫檀木雕夔龙纹罗汉床,几垫枕榻一应俱全,也不及细看。
随即从碧纱橱后转过许多端着金盆银盏巾帕等事的女孩儿,她们头都戴着几枝金钗珠钏,身穿着朱红色刻丝袄,同色盘金彩绣长裙,外面穿着玫红底子镶领绣金对襟比甲,衬着脂凝粉嫩,显得非常娇艳。
宁骏啧啧赞叹,果然不愧是王爷家,这里的摆设,她们的穿着,自有一般皇家气度。
一个女孩儿端着一盏热茶过来,宁骏瞧了她一眼,细挑身子,鹅脸秀项。乖乖巧巧,任君采撷的样子,看的他口干舌燥,顺便接过热茶,一口喝了进去。
正要放下茶盏,另一个女孩儿捧着一个漱盂过来,宁骏尴尬的迟疑了一会儿,用剩下的半盏漱了口。
然后又走来两个女孩儿,一个端着热水,一个将巾帕浸湿了拧干,就要前替宁骏洗脸。
宁骏还有些羞涩,忙自己接过来敷在脸,仿佛还在梦中一样。
他闭双眼,这具身体所经历的往事历历在目,也许只有一瞬间,也许过了很久,等脸的巾帕已经快凉了,他才狠狠的擦了几下。
原来他还叫宁骏,当朝天子的幼弟,封爵忠顺亲王!
这个爵号他还只在红楼梦里看到过。
不管怎么说,属于宁骏的新的一天已经开始了。
他扔过巾帕,那个女孩儿接着,又和她的姐妹们一个个转身出去了,却连一声咳嗽也没有。
过不多久,进来另一队装束相似的女孩儿,手捧着翼善冠、大红纻丝衮龙袍和龙纹玉带。
不用宁骏自己动手,她们已经熟练的帮他穿戴好了。
另有两个女孩儿小心的搬过来一面约二尺宽三四尺高的穿衣镜,周围用檀木雕镂云龙纹饰。
镜中的宁骏果然面如冠玉,目如朗星,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鼻如悬胆,温文儒雅,丰神飘洒,器宇轩昂,岂让潘卫之流专美于前?
宁骏暗自赞叹,天潢贵胄自该如此!
不一会儿,又有几个女孩儿进来,她们手里端着碟碗勺箸,全部是特供御瓷,或者金银制成,面镶嵌着珠宝。
其中两个安设桌椅,还有一个捧饭,一个安箸,一个进羹。
桌摆着胭脂米粥,几碟豆腐皮包子、鸡髓笋、芙蓉燕窝、红焖风腩、牛乳蒸羊羔,一盏玫瑰清露。
宁骏独坐,拿着筷子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
整个王府就只有他一个主子,如今二十岁了,别说王妃,连个才人、选侍、淑女也没有!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名额。
宁骏朝身边的女孩儿一个个看过去,每个看到的都将头低的不能更低了。
宁骏不悦道:“怎么,孤这么可怕?”一个孤字说的非常自然。
周围还是没有一个人说话。
宁骏皱着眉,“看来你们对孤意见不小啊!”
一屋子女孩儿惊慌的跪下了,颤着声音道:“王爷,奴婢们知错了!”
宁骏重重的放下筷子,“难道孤会吃人不成?”他随意指了一个女孩儿。
女孩儿只在地磕头,“王爷,奴婢……奴婢……”实在找不出错了的地方,纯粹被王爷的眼神吓住了。
宁骏顿时觉得索然无味,随便吃了点粥,就将筷子一扔,“起来吧!说说你们错在哪儿了?说的时候把自己名字带,省的过后便忘!”
那个女孩儿也不敢抬头,带着哭腔道:“回王爷的话,奴婢蓝儿,不该……朝王爷看。奴婢知错了!”
原来她叫蓝儿。
然后她旁边的女孩儿接着说道:“奴婢紫儿,不该忘了给王爷夹菜……奴婢知错了!”
紫儿?
第三个女孩儿似乎不怎么紧张了,“奴婢橙儿,给王爷绣的荷包还没有绣好,奴婢知错了!”
难道王爷家的丫鬟都是用颜色来命名的?
宁骏正这样想着,下一个女孩儿偷偷瞧了他一眼,慌忙又低下头,“奴婢丑儿,错在昨儿当值的时候睡着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宁骏好奇的看了这个丑儿,面貌清秀可人,偏偏叫这个名字?
“奴婢寅儿,昨晚奴婢和丑儿是一班儿的。奴婢知错了!”两女孩儿比前面三个要娇小一些,似乎是用十二地支来命名的?
“行了行了!”宁骏在心中腹诽之前给她们取名的那位是多么的简单粗暴!
“今儿有什么事儿?”
蓝儿悄悄前半步,“王爷,要不要叫琪官来侍候?”
琪官?宁骏突然坐直,只觉得自己汗毛都竖起来了。
有了他忠顺王,也有了琪官,他如何不知道自己来到了红楼梦的世界?
这里有金陵十二钗啊!
宁骏嘴角带笑,眼睛里放出异样的神采。
难怪觉得这么熟悉呢!想到这里,宁骏得意的放声大笑:“好啊!妙啊!”
屋子里的丫鬟们齐齐的退后一些,个个把手中的帕子绞的紧紧的,自有人去传话带琪官过来。
此时宁骏还沉浸在喜悦中不能自拔,既然孤是忠顺亲王,那孤是抄了贾家呢?还是抄了贾家呢?
宁骏托着下巴仔细的思考,也不知道现在是哪一年了,随口问道:“你们听说神京中宁国府贾家办过大丧事没有?”
蓝儿几个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才回到:“奴婢们这几年都没听说他们宁国府有什么丧事。”
如果真的没有,就不知道秦可卿进宁国府了没有?
宁骏两眼看着天,自言自语道:“该好生筹划一番。”
他从碧纱橱内转出,次间内连着板壁北设坐榻,南为窗,坐榻设着大红彩绣云龙捧寿的靠背引枕,左右紫檀几案有柄青玉如意,文房四宝之类。
临窗炕横设一张炕桌,桌放着棋盘,似乎刚才还有人下棋,连棋子都没有收进去。
再往前是一扇多宝格插屏镜门,四面都是镂空的什锦格子,或贮书设鼎,或瓶花盆景,式样不拘定制。
丑儿忙前划开消息,打开了镜门。
宁骏走出去便觉浩大开朗,三开间的明间正中的台阶安置着紫檀嵌玉宝座,背后大理石雕山水屏风,两边设香几。
底下对放六张镶着大理石蕊的靠背椅,中间用漆几隔着。宁骏朝东边儿看过去,是精美的黑漆描金山水隔扇门,门口有座花鸟屏风挡着。
丫头们在厅内站成两排。宁骏就想着去宝座坐一坐。
门口有带乌纱曲脚帽,穿着胸背花盘领窄袖衫的太监将一个人引了进来。
宁骏抬眼一看,此人容貌也算俊秀,生的妩媚温柔,若不细看,还以为他是女子。这就是那有名的琪官了。
他见了宁骏,赶紧趋身向前,“奴婢琪官,叩见王爷!”说着就要跪下磕头。
宁骏挥挥手,“免了。你怎么来了?”
刚才在房里蓝儿提过他的名字,之后的话宁骏根本没听进去。
琪官拱手向前走了几步,面绽开如春花一样的微笑,“启禀王爷,奴婢昨儿琢磨出了一个好听的曲儿,想唱给王爷鉴赏一二。还请王爷恩准!”
宁骏下打量着他,心里却在想自己前身有没有和他有过那种过于亲密的关系?
也许忠顺王爷这么大年纪,连个王妃都没有,是不是他的问题?
宁骏对他们这一类人没有什么恶感,但南风娈宠绝对不在其内。
于是宁骏面色不善,“一大早的听什么曲儿?就没正事儿干了?”
他的话音刚落,又走进来一个青袍乌纱,白鹇补子的官儿,看样子是王府的长史,拱手笑道:“王爷,出行的车驾已经备好,请王爷示下,什么时候出发?”
宁骏忙一手抚额,掩饰自己的尴尬,含糊的说道:“那边都去瞧了没有?”
那长史垂手道:“显佑宫也已预备妥当。此次王爷受太后命进香,为太皇祈福,那些道士哪里敢怠慢?连道录司那位终了真人都亲自在那儿候着。若不是太后仁慈,不准驱赶百姓,只怕此刻显佑宫已成禁地。”
宁骏想了想,似乎是有这件事,还记得太后特别交代,诚心为,不准扰民之类。
“今次出门,一应仪仗统统不要,只让几个人跟着孤去就成了。免得太后又要说落孤招摇了。”最后那一句是宁骏顺嘴溜出来的,显然平常没少这么说。
长史笑道:“王爷说的是,下官这就吩咐下去,只让纪指挥带一小队校尉随护左右。”
宁骏点点头,“那便去吧!”走了几步,又转回来,对蓝儿几个道:“给孤换了衣裳来!”
她们从东次间绕过屏风进去,不一会儿取出件宝蓝色纻丝直裰,一顶方巾,替宁骏换了。
宁骏便出了大厅,隔扇外有抱厦相连,东西两间都设坐榻。
正堂两边穿山游廊厢房鹿顶耳房钻山,雕梁画栋,院内一座假山,角种着海棠芭蕉。
见得宁骏出来,丫鬟婆子等都向他行礼。
走过一个穿堂,才是王府正经大正堂,四通八达,轩昂壮丽,宁骏不去细看。
一路从内塞门并内仪门,内三门,内厅,暖阁,大厅,仪门到了正院,一二十个身穿寻常服饰,腰中佩剑,足蹬皂靴的护卫,身边都牵着马。
领头一个想必就是纪指挥了。他一手按剑,小跑过来抱拳道:“王爷,属下等已经预备好!”
“嗯!”宁骏还有些忐忑,但他前接过缰绳,手脚利落的踩着马镫,翻身马。身体的反射掩盖了他头脑的迟钝。
出了角门,宁骏勒住缰绳,五间兽头大门面有一块金匾,大书“敕造忠顺王府”六个字。前头两个大石狮子栩栩如生,仿佛见人欲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