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长史脸顿时绽开阴险的笑容,凑过来说道:“宁国府贾珍,此人藐视王爷,胆敢扣住王妃娘娘的婢女不放,简直嚣张至极,要不惩治一下,只怕他将来更加目中无人。”王长史还记着那次没给他面子的事,衔恨已久。
宁骏看了他一眼,“孤堂堂亲王,为两个侍女和人争风吃醋,孤的面子哪里搁?你自己丢的面子自己找。”
王长史眼珠子转了转,“王爷,听说那贾珍家里养了一个小子,外头流言蜚语的?”
“行了!”宁骏嫌弃的瞪着他,“你眼皮子就这么浅?尽拿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找人麻烦,也不臊得慌?”现在满神京内风气如此,这种事还值得一说?
“还有吗?”
王长史绞尽脑汁,小声道:“还有就是放印子钱?”
宁骏恨铁不成钢的数落,“这算什么?孤只问你放了印子钱没有?”
王长史脸色一白,赶紧撇清,“王爷,臣绝对没有。”
宁骏也懒得理他在想些什么,转头记起一件事,“对了,你找人给那宝珠捎个信,就说她次说给王妃的事情,孤很感兴趣!让她悄悄留意一下!”
王长史非常疑惑,又不好问。
宁骏站在门口的台阶,眼光深邃:“孤是正人君子,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无处可走!你以后做事都要光明正大,听见没有?”
王长史闻弦歌而知雅意,笑着点头,“王爷说的是,咱们要光明正大的挖坑。”
宁骏笑道:“溜须拍马,见风使舵,孤越看你越像个师爷了!”
王长史才站直了,拱手道:“王爷明见,臣中举前确曾做过十来年钱粮刑名师爷,是以官府衙门里的门道,臣清楚得很。”
宁骏拍了拍他的肩膀,“孤现在就交给你一项任务,抽空去京兆府啊,都察院啊多走走,交交朋友,兴许会听到不少有意思的事情。”
王长史想了想,“王爷的意思是?”
宁骏高深莫测的道:“所谓雁过留声,水过留痕,你的任务就是抓住他们的蛛丝马迹,然后顺藤摸瓜。特别是像贾府这样的大家族,哪一年不会请托几次的?”
王长史只觉得豁然开朗,这种事他还真是行家,“王爷放心,臣这双眼睛那是火眼精睛!”
正说着,远远的走来一队人马。为首的正是六宫都太监夏守忠,后左右又有许多内监跟从。
夏守忠见宁骏正在门口,忙滚鞍下马,赶过来笑道:“哎哟,王爷,您这是打算出去?”
宁骏笑道:“早起的喜鹊叫,孤掐指一算,夏公公今儿回来,所以特意在此迎接。”
夏守忠忙跪地请安,“王爷说笑,没得折了奴才的寿!奴才得皇旨意,诏王爷和王妃娘娘入朝,在临敬殿陛见。”
宁骏看他一脸谄媚,“你老实说,是不是好事?”
夏守忠笑道:“自然是好事!”
于是宁骏备了大轿,与可卿更衣一起进宫去了。
临敬殿在两仪殿的东面,离太皇所在的大明宫很近,是皇帝常朝过后,批阅奏章,召见大臣的地方。
宁骏和可卿进了临敬殿,皇帝正坐在御案后奋笔疾书。
可卿紧紧的挽着宁骏,宁骏轻轻拍拍他的手,冲她笑了笑,小声道:“放心,他虽然看着很严肃,其实……“
可卿小脸红扑扑的。
皇帝忽然抬头道:“其实什么?”
宁骏一本正经的回答:“其实也很严肃!”
可卿在一边忍俊不禁,悄悄白了宁骏一眼。
拜见已毕,皇帝便让夏守忠宣旨。
可卿跪听。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于戏,树屏崇化,必正壶闱。尔工部营缮郎秦业之女,清白流庆,诞钟粹美,固能徽范夙成,柔明自远。是以选极名家,俪兹藩国。今册尔为忠顺王妃。尔其弘宣妇道,无忘姆训。率由孝敬,永固家邦。可不慎欤!钦此!”
可卿再拜,接旨。
宁骏这才扶起她,“可卿,你终于是我的王妃了!”眼看两人情意绵绵,皇帝打断道:“忠顺王妃先去大明宫谢恩,八弟先留在这儿,朕还有话说。”
于是宁骏牵着她的手送到殿外,“你先去,我马就来。”
终于持证岗,可卿娇羞满面,嗯了一声,跟着内侍去了大明宫。
回到殿内,皇帝不悦道:“你干的好事!”
宁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敢的都是好事啊!”
皇帝哼了一声,“不声不响搞出一个石印术,眼里还有朕这个哥哥吗?”
宁骏笑道:“回皇的话,臣弟这也是为了赚钱养家嘛!”
皇帝起身走到他面前,“朕给你的俸禄还嫌少了是吧?你说说这次你勾连到了多少人?大半个神京都轰动了!”
宁骏难得谦虚道:“这可不关我的事,那些人冲着的是李守中、孔继宗几个的名声,还有王澍他们的书法,臣弟只赚了几个辛苦钱。”
皇帝笑道:“瞧你那个抠唆样,朕又不抢你的银子!”
宁骏警觉起来,“难道皇兄是要臣弟的石印术?”
皇帝笑着点头,“那是自然!难道你还想抱着一辈子不撒手?李守中他们已经了折子,要求你将石印术的法子公之于众!”
“不行!”宁骏连连摇头,“凭什么?这是我想破了头才得了的主意,他们想一两银子也不掏便得了这么大的好处?门儿都没有!”
皇帝听出弦外之意,“要是价钱合适,你也不会不同意,是吧?”
宁骏理所当然的点头:“臣弟就是想发财,损己利人的事情不干!”
皇帝失笑道:“你还是亲王!就没一点爱民之心?”
宁骏立刻道:“臣弟爱民啊,四书五经都印了一万部,象征性的收了一两银子一册,实在是功德无量啊!”
皇帝听了,忍不住踹了他一脚,“你什么时候掉进钱眼里了?一门心思捞钱?对了,你还将养济院一条街拿了去,临街那么多店铺,花了多少银子?”
宁骏叫屈道:“皇兄,要不是臣弟,养济院那地方狗都不愿意正眼瞧!是臣弟点石成金,才有了样子。”
皇帝转身坐回御案,“这么说吧,你要怎么着才把那石印术拿出来?”
宁骏知道是保不住了,转眼笑道:“皇兄,与其让其他人发财,不如咱们一起发财?”
皇帝眉毛一扬,“你的意思,是让朕与民争利?”
宁骏急忙解释:“这哪里是与民争利?再说争的也是那些书坊商人的利,让天底下的士子得了好处,该是为民争利!”
一字之差,谬以千里!
皇帝敲了敲御案,“什么时候这么伶牙俐齿的?朕瞧着你那王妃不是一个能说会道的?”
宁骏笑道:“臣弟自然是开悟了!皇兄,臣弟真有一个好主意!眼下朝廷有邸报,是由通政司管的,面都是些朝廷政令,奏章,诸如此类,面向的大多只是朝廷官员,而今市面也有民间报房,少量的印制所谓的京报,不如在通政司下面添设新闻局,除了朝廷需要传布天下的政令、重要任免等等之外,还可以刊布有益教化的道德文章,杂文趣事,或者典型案例,配之以评论,起到破除谣言,以正视听的效果。当然,臣弟以为,邸报分作不同版面,内容多种多样,适用各个阶层。甚至可以选一个专门的版面,留给商人发布买卖信息。连名字臣弟都已经想好了,就叫《神京新闻》!”
皇帝沉思了片刻,“这样无非就是邸报的扩大,分作几个版面的主意也很好。只是这东西几文钱一份,怎么赚钱?”
宁骏看着皇帝,“臣弟刚才说的买卖信息啊!比方说有人从南边儿运来一批货要出售找不到买家,再等下去货就坏了,便要亏本了,就可以在报纸头刊登消息。这就是广告,广而告之!”
皇帝问:“那像刚才这种情况,你打算收多少银子?”
宁骏想也不想,“视他货物的价值再定。”
皇帝又仔细问了几个问题,宁骏都详细的回答了。
然后,宁骏醒悟过来,“皇兄,你不会是想过河拆桥吧?”
皇帝开始板着脸,“照你说来,《神京新闻》可是朝廷的喉舌,朕该不该交给你?”
宁骏道:“该啊!皇兄你想,翰林院那些书生,通政司的那些榆木脑袋,谁玩得转这个新玩意儿?特别是这广告,他们读书人能拉下脸面去求那些个下三等的商人?至于那些个勋贵,不说也罢!”
皇帝笑了笑,“除了你,别人就不行了是吧?”
宁骏挺直了腰杆,“舍我其谁?再有,请皇兄给《神京新闻》题个字,凡属朝廷政令,只能在这里发布,其他所谓京报一律不准刊发。并且,民间如果想要设立报馆,需要通政司新闻局审查资质内容,一旦超出规定范围,便让锦衣军查封!”
皇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是要做独家买卖?”
宁骏正色道:“皇兄,这是与朝廷大计,与百姓民生息息相关,怎么能说独家买卖?”
皇帝笑问:“那该是什么?”
宁骏吐出一个词:“垄断!”
“亏你想的出!”皇帝也坐直了,“说说该怎么分成吧!”
宁骏笑嘻嘻的道:“不是说不与民争利吗?臣弟也是民啊!”
皇帝从案拿起一个玉镇纸就砸过来,“说!”
宁骏忙接住了,“谢皇兄的赏赐!不如五五分成?”
皇帝皮笑肉不笑,“你还想和朕平起平坐?”
宁骏赶紧说道:“六四,皇兄六,臣弟四!”
皇帝不说话,还这么看着他。
宁骏咬牙,“七三!再不行,皇兄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皇帝哈哈大笑,“这件事便这么说好了!咱们还是说说石印术的事吧!”
宁骏急道:“怎么又说道这个了?”
皇帝道:“你以为能这么赖掉是吧?”
宁骏叹道:“皇兄,你知道知识产权吗?”
“什么知识产权?”皇帝问他。
宁骏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楚,“就是我发明的东西,别人如果要用,不应该给我些银子吗?白拿不是偷吗?”
皇帝也懒得和他再绕下去,径直问:“干脆些,你要多少银子才肯?”
宁骏想了又想,“不如这样,臣弟给他们提供专用的石板,油墨,转写墨,他们每印制一本书,便要付给臣弟五文钱?”
皇帝笑问:“你怎么知道他卖出了多少本?”
宁骏愣了一会儿,这个年代怎么查?
“凭他购买的油墨可以估计印了多少书,一次性收取!”
皇帝忍不住问:“你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宁骏很认真的说:“臣弟想给自己的女人们建个大大的园子!”
皇帝大笑:“朕刚才看你和王妃那样亲密不舍,还以为你忽然成了痴情种子呢?原来打着这个主意!”
宁骏老脸一红,强辩道:“臣弟是亲王,总该遵循国朝体制……“
“行了!”皇帝挥挥手,“有本事你再抢去!你说的这两件事,朕还需和内阁议一议,议妥当了,再答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