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骏和水溶一走,整个二楼便空了。
那张寿几个面面相觑,如何不知道遇见了了不得的人物?
“水兄?”宁骏算是和水溶杠了,三两步又追了他。
水溶甩不掉,只好转身拱手道:“忠顺王兄,小弟打算回府,便不陪了!”
宁骏随口道:“那孤便去北静王府,给老王爷柱香。”这一下就漏了馅,老北静王大丧,宁骏可没有去。
水溶冷冷的道:“不劳忠顺王兄!”
宁骏也不是好脾气,当即便冷笑道:“孤是要给老王爷说句话,他老人家英灵不远,你这个做儿子的就狎优冶游,可真孝顺啊!”
水溶气急,原本俊美的脸通红一片。
而他随行的伶官悄悄前扶着他,在他耳旁低声说了两句,那水溶竟然忍了,还跟宁骏拱手道:“多谢忠顺王兄教诲!小弟这就回府反省。”
宁骏觉的一个拳头打在了棉花,多看了那伶官一眼。
那伶官还羞怯怯的往水溶身后躲。水溶急忙用身体挡住宁骏的眼神。
宁骏爽朗的笑道:“你这伶官相貌身段也是神京一绝,可与孤府里的琪官一较高下。不如咱们交换着用两天?”古时戏子没有地位,更何况是王府内豢养着的?贵戚之家交换戏子也是司空见惯,不足为奇。
但是水溶怒道:“宁骏,你不要得寸进尺,欺人太甚!”
宁骏可是亲王,虽然他的名字不用避讳,但也绝不是他水溶一个小小的郡王能够直接喊出来的。
“水溶,你最好知道你的身份。需要为了一个戏子和孤翻脸吗?”宁骏还是头一次听人叫他的名字,这种感觉相当不好。
既然两方的主子对了,那么底下的人自然紧张起来,特别是纪指挥还想着围住他们,没成想北静王府的护卫也是好勇斗狠之辈,只区区三个人就让忠顺王府的五六个人不敢近身。
水溶此刻骑虎难下,“此事本王绝难从命。其他的随你!”用最强的的语气说半截软话。
宁骏听出他有意退让,越来越好奇这个伶官到底是什么人物,让水溶这么紧张他?便打定了主意揪着不放,笑道:“不如孤将琪官送给你,并附带整个戏班,你只需将你身边这位给孤唱三天戏,如何?”
宁骏说的情真意切,他是真的只会让他唱戏,别的不会干。
但水溶年纪轻轻却是此间老手,知道这东西一旦借出去,即便还还回来,那也不是原璧了。
因此水溶坚决的拒绝,“忠顺王兄,纵然十个百个琪官也比不得甄……官!”
“原来他叫珍官,不仔细瞧孤还真会以为他是女子呢!就是前面也没有,后头也没有,平板儿一块。乍一看,就和孤那便宜小舅子秦钟差不多。”宁骏调侃笑道。
那珍官羞怯低头,脸红的与闺中女妆毫无二致,越发我见犹怜。
宁骏想到这里,越看他美,便越觉荒诞,越要离得远一些。所谓交换不过要恶心水溶一把。
水溶毕竟年纪小,被宁骏这么一说,就没了主意。
他府的长史官挺身而出笑道:“忠顺王爷容禀,此事只是小事,照理我们不该推脱。但我家太妃深爱此人,每日断断离不得的。不如等我家王爷回去报了太妃知道再做定夺?”
宁骏打量了一下他,回头朝王长史道:“听听人家怎么说话的?这借口找的光明正大,让人挑不出错来!”
他向他点头笑道:“你说的很有理,那孤便去和你们家太妃说就是了。”就要跟他一起去。
水溶冲他的长史猛的使眼色,那长史只能无奈的说:“回王爷的话,我家太妃这几日正在斋戒,只怕不方便接待外客。”
宁骏笑道:“无妨,左右你们不打算我把珍官带回去。索性咱们也无事,不如找个地方让珍官唱两句?”一说起唱戏,宁骏原本骨子里的爱好便不由自主的涌来,止也止不住。
眼见宁骏不依不饶,一定要听珍官唱曲。水溶无计可施了。
而珍官一直悄悄的观察宁骏,别看他嘴那么说,眼神一点儿也不在自己身,相反,他还故意躲着自己。
心细如发的珍官稍稍推断,便得出宁骏只想看水王爷出丑罢了。
听说忠顺王自抢了个王妃回去,顿改前非,难道是真的?
嘴角微微翘起。
这一幕正好被宁骏看到了,更加一阵恶寒。如此男生女相,在没有雌激素的时代到底是怎么培养出来的?
只见他亲密的挽着水溶,踮起脚在水溶耳边又说了两句。
宁骏看他们这么大胆这么自然,简直叹为观止,刷新了认识。
忍不住又退了几步。
于是王长史才得了机会,凑前来劝道:“王爷,北静王身边这位姑娘一定是他要紧人,必不肯放手的。不如让仇雀为王爷物色几个?”
“什么?他是女的?”宁骏失声叫出来。
太丢脸了!一直以为他是龙阳安陵之类的人物,太先入为主了!
宁骏现在连自己的眼睛都不能相信了。
走前仔细的盯着她看。
水溶只管护着她,“忠顺王兄,请你自重!”
宁骏嘲讽道:“什么自重?这话你自己留着还差不多。光天化日居然带着小妾出入街巷,还有礼义廉耻没有?”
水溶忙解释道:“她不是我妾室!”
宁骏恍然大悟,“那就是外室了。孤明白,男人嘛,有这个毛病也能理解。”他已经猜到她是什么人了,珍和甄是一个音嘛!他故意往偏路走。
谁家的正经姑娘会这么不要脸的跟着男人出来?
对了,这位甄家姑娘是钦差金陵省体仁院总裁甄应嘉长女,这会子还只是水溶未婚妻,原本两家议定了等老北静王凯旋了就举行婚礼,只是想不到婚礼变成了丧礼,两人的婚事要拖后三年。眼看甄家姑娘就要返回金陵,水溶为表歉意,特意屈从甄家姑娘的主意,女扮男装游览一次神京。
想不到原本亲亲密密的一次临别出游,生生被宁骏毁掉了。
不同于水溶的小家子气,人家甄姑娘倒是落落大方,笑着给宁骏行礼道:“甄氏女见过忠顺王爷!”女孩儿家的名字不能告诉外人。
宁骏一直自认为是个谦谦君子,既然甄姑娘这么有礼貌,那他也不得不送见面礼,便将手中拿着的泥人递给她:“仓促之间,没有什么好送的,刚才就在路边摊买了这个。本来打算送给孤的王妃,就先转送给你了!”
甄姑娘先看了水溶一眼,见水溶没有反对,然后才接过,轻声说了句:“多谢忠顺王爷!”
嗯,声音很好听。
宁骏衷心夸赞道:“你很美!”天地良心,真的没有半点轻浮的意思。
但边的水溶脸色却变得很差。宁骏现在神京有个外号阿瞒,实在让人不得不防。阿瞒就是曹操,曹操爱好些什么,天下皆知的。
如果说以前水溶对宁骏不怎么友好只是因为先辈所处的位置不同,那么现在宁骏明目张胆的调戏自己的未婚妻,那就变成了私人恩怨。
“我们走!”水溶连半点客气也不讲了,直接拽走甄姑娘。
水溶还在后面感叹,“世风日下!可惜,可惜了!”
那王长史紧张的劝道:“王爷,万万使不得啊!”无论是甄家还是北静王家,都不是宁国府贾家那么好欺负的。
而纪指挥则瓮声瓮气的道:“王爷,如果真的要抢,那也该多找些人手,臣等几个人,怕不是他们三个的对手。”
“你们这些混蛋都想些什么呢?”宁骏愤怒的道:“孤是正人君子!”实在忍不了前就使劲踹了他们几脚以解心头之恨。
不过在他们看来,这就是恼羞成怒欲盖弥彰了。
王德赶紧笑道:“王爷当然是正人君子,不过奴才听说金陵甄家不止一个女儿。要是王爷肯,纳他们一个女儿为才人也不是不可能啊!”
宁骏已经对自己身边这些榆木脑袋绝望了,“都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难道孤就这么差吗?真是岂有此理!”说完便大步朝前走。
王德三个面面相觑,都在哀叹王爷近来是越来越难侍候了。
其实难侍候还不怕,就是怕猜不到王爷在想什么,要是他们每次都南辕北辙说不到点子,在王爷跟前失了宠,他们三个便不寒而栗。
所谓有所好下必甚焉。他们互相看了一眼,都在询问对方,“你有法子没有?”
不知不觉,他们问的就变成了:“你有人选没有?”
最后变成:“在哪儿?”
宁骏不知道他身后的狗腿子们在悄悄商议什么,还没走出去多远,迎面过来一个高大莽汉,宁骏已经在戒备,谁知那汉子扑通一声便跪下磕头,“儿子给父亲大人请安!”头磕在地尘土飞扬。
宁骏定了定神,随即安然受了他的头,此人肯定就是那仇都尉的儿子仇鹤了?
看他样子比自己还老,真是无语了!
宁骏拿出长辈的语气,“你怎么来了?”
那仇鹤堆起笑,“回父亲大人的话,儿子听父亲出来视察,特意过来侍候!”
宁骏回头看了王德三人一眼,“你倒是消息很灵通啊!”
仇鹤笑道:“父亲大人,儿子知道您一定会来这儿,所以这几天一直都在这儿等着。天可怜见,终于让儿子等到了。”
宁骏问:“你等孤做什么?”
仇鹤笑呵呵的道:“回父亲大人的话,儿子有日子没见父亲,心中着实想念!”
“哦?光想念就没孝心表示表示?”宁骏随口说着,抬腿往前走。
仇鹤弓着腰跟,“父亲,儿子那点家资您也瞧不。若不是我家婆娘姿色寡陋,儿子一早就……“
宁骏回过来就踹了他一脚,“你怎么不把你娘献来?”
那仇鹤很为难:“我娘虽然尚有风韵,只是毕竟年纪大是老妈子了,拿不出手!”
能拿自己娘亲开玩笑,无耻到这个地步,宁骏也无语了,“行了,别在孤面前满嘴胡沁,让人听了还以为孤的人品和你一样差!有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孤走了一路正好歇歇。”
仇鹤笑呵呵的,“不如去锦香院?听说又有新来的花魁姑娘,叫什么云儿的,模样俊唱功好。”
哦,锦香院?
宁骏忍不住又要去踹他,“你个龟儿子,孤堂堂亲王能去那样的地方?”
仇鹤凑过来,咬牙道:“那就去儿子家里?”
宁骏霍然拍了他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你说实话,是不是你小子坏的孤的名声?”
仇鹤眼神中闪过慌乱,“儿子哪里敢?既然是谣言,当不得真的。”
宁骏似笑非笑,“谣言?在孤看来,十有八九都是从你们这几个人传出去的!瞧瞧你们獐头鼠目的样子,一看都是欺男霸女的好手!”
孤是正人君子!
孤是正人君子!
孤是正人君子!
重要的话说三遍!
这时,水溶悄悄将甄大姑娘送回神京甄府,忍不住嘱咐道:“妹妹,今儿那忠顺王无耻之尤,你不必放在心。总有一天,本王要替你雪耻!”说的咬牙切齿。好像和宁骏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一样。
甄大姑娘嫣然笑道:“其实那忠顺王也很有意思的,一直以为妾身是戏子,连正眼都不敢往妾身这边瞧。后来知道妾身是女子,也只是惊讶,并无丝毫淫邪之色。所以,没什么耻可以雪的。”
可惜水溶俊美的脸已经铁青,“这不关你的事。他是故意来羞辱本王的!”他冷哼一声,“以为我父王走了,他们这些纨绔之徒就能弹冠相庆了?这天朝社稷,要不是咱们四王八公浴血拼杀,什么时候轮的他这样的人身处高位,耀武扬威?且等着,自有他哭的时候!”
这话是诛心之语,说明此刻水溶恨宁骏之深。
甄大姑娘欲言又止,除了对水王爷态度不怎么友好,其他的还算马马虎虎,或者比水王爷还要俊俏一些?
娇羞的拿着手里的泥人笼在袖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