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中的太阳很烈,一天日照的时间有大约八个时辰,虽然现在已经是日落时分,可是天上的太阳还是烈得很。
强烈的光照透过乐令仪白玉一般的脸,见她脸上那些细小的绒毛都可以看得见。
“有皇上殚精竭虑,公主全心辅佐,我朝乐国一定能繁华昌盛,一统九州。”
虽然知道蓝书白是在恭维自己,但乐令仪听他说到“一统九州”的时候,还是不由得心潮澎湃了一下子。这是父皇在世时的梦想,也是乐令仪的心之所向。
见天色已晚,蓝书白和处安的身上也实在没有地方能够挂其他的东西了,乐令仪才念念不舍的准备打道回府。
吉庆大街的尽头,准备离开的乐令仪偶然的一瞥,被路边在摆摊的一个小商贩吸引住了目光。
乐令仪慢慢地走近,蹲了下去,拿起小贩摊子上的一个小玩意把玩起来,越看乐令仪就越觉得惊诧。
这小玩意儿竟然是世间失传已久的墨家木鸢!那木鸢栩栩如生,除了颜色之外与正常的鸢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轻轻拨弄尾翼的机关之后,那木鸢竟然如同真的鸟儿一般振翅。
纵然乐令仪处于权力的顶端,这世间的宝物应有尽有,可这木鸢,她也只不过是在古籍里面见过罢了。如今木鸢重现人间,是不是意味着墨家子弟也开始了重出江湖?
乐令仪抚摸着那木鸢,如获至宝,激动地望着那小贩。
“先生,可否告知这木鸢是从何得来?”
那小贩带着厚重的黑纱帷帽,嗓音有些低哑,言语之中对端云大长公主视若珍宝的木鸢很是不屑一顾。
“不过是小人闲暇时所做罢了,公主若是喜欢,小人一个时辰之内就能给公主做出七八只来。”
见那人点破了自己的身份,乐令仪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意外的,毕竟前两回她已经在河中的百姓面前抛头露面过了,记性好一些的能记住她的容貌也不算什么。见那小贩对着木鸢如此的不屑一顾,即便是知道自己公主的身份,对自己也没有神秘敬畏之情,乐令仪的眼睛更是亮了起来。
“这木鸢,木偶,还有这水车模型,都是出自先生之手吗?”
那男子点了点头,对乐令仪客气间带着一些疏离。
乐令仪这下子高兴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两百年之前被前朝皇帝以妖孽之名屠杀殆尽之后,已经两百年没有再出现在世人的面前了,如今墨家重出江湖,竟然让她捡了个巧。墨家的机关术有多么的逆天,从小就熟读古籍的乐令仪再清楚不过了,能得到墨家的一个机关师,胜过千军万马。
“先生既然知道我是朝乐国的公主,那我也就不跟先生兜圈子了,先生可愿入世辅佐我皇,带领墨家走向新的开始?”
那男子沉了沉,用手接过了乐令仪手上的木鸢,抬头看着一脸期待的乐令仪,缓缓地说:
“先师算出天下有一大劫,特派墨桥来辅佐明君,可先师也说了,乐氏明琅,非明君。”
墨桥用最平淡不过的语气说着最大逆不道的话,若不是因为他手中的木鸢,乐令仪估计当场就翻脸了。
处安是独属于端云大长公主的护卫,即便有人对当朝皇帝有再多的不满,只要不危及端云大长公主,他是不会贸然出手的。更何况他也看得出来公主殿下,求贤若渴,对这位墨家的弟子势在必得。
蓝书白一直没有生活在行云城,对这个新帝,也没有太深厚的感情,听墨说他辅佐的皇帝并不是一位明君,他也没有特殊的反应。
“那墨先生的意思是,不愿意为我朝乐国效力吗?”
墨家机关术是一把再锋利不过的剑,但是如果这把剑不掌控在自己的手里,即便是再好的剑,也是旁人的东西,不如趁早的毁了它。
乐令仪眼睛里面的杀死并没有让墨桥感到害怕,他仍是淡淡地摆弄自己的木鸢,用极快的速度把它拆分又重新组装。
“先师说了,明君就在朝乐国,是第一个问桥可愿入世的人。”
这话如果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听见了,一定会说端云大长公主觊觎皇位,图谋不轨,但是早在乐令仪注意到这位墨家子弟的时候,她的身边就已经被天罡地煞隔离成了真空地带。周围的百姓也都被混入人群中乐令仪的人隔了数米,即便如此,乐令仪也不由得心惊肉跳了一会。
“先生这是何意?”
“公主就是桥看到的第一位贵人,是墨桥一生追随辅佐的明君。”
如果问乐令仪有没有野心,答案的肯定的,她的野心不是天生就有的,是高祖皇帝一力培养出来的。高祖皇帝在世时,对尚且年幼的乐令仪说过“若令仪为男子,千古一帝也。”
高祖皇帝自己教养端云大长公主长大,教给她的帝王心术,是治国之道,乐令仪不知道父皇的心思,却能感受的到父皇对她的期盼。
但是如果问乐令仪愿不愿意问鼎皇位,答案是否定的。她性格洒脱,爱的是纵马意逍遥,追求的是闲云野鹤,游戏人间。那个位子太高了,像一道银河一样隔绝了皇帝与世间万物,皇权是无情的,皇位是冰冷的,那不是乐令仪想要的生活。
“先生缪言,琅儿年纪尚小,一切还未可知,他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成长历练,我相信他一定会成长成一代明君。至于我,只要做好自己的职责,尽心尽力的辅佐他,就是我一生的追求。”
墨桥起身,把摆在地上的东西用布卷好,背在了背上,并没有反驳乐令仪说的话。
“我饿了。”
乐令仪被这话题突然的转变给弄得晕头转向的,可看见墨桥已经收拾好东西站在她的面前,十分坚定的又说了一句:
“有饭吃吗?我饿了。”
蓝书白见乐令仪呆萌的样子不由得笑出了声,连忙站了出来打圆场。
“先生还请移步,东西就交给书白来拿吧。”
墨桥倒是也不客气,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背上背的是怎么样的稀世珍宝,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宝物,就这样随意的丢给了蓝书白。
乐令仪一直到回到自己的住处都没有回过神来,不知道是为这为墨家弟子的“公主是明君”给吓住了,还是为朝乐国多了一位绝世奇才感到高兴。
墨桥不知为何,离开他刚才摆摊的地方之后就一直形影不离的跟着乐令仪,即便是吃饭,都一定要和乐令仪单独在一处,虽说担心墨桥的身份有诈,但是处安见公主都点了头,也知道在屋顶贴身保护,不敢离开。
关上门之后,墨桥摘掉了带在他头上的帷帽,见到他的容貌的时候,乐令仪突然间有些失神,再不见天地颜色。
彼其之子,美如玉。美如玉,殊异乎公族。
在此之前,乐令仪看到这话只觉得是古人夸大其词,看到墨桥之后,才知道古人诚不欺我。
乐令仪被世人称为人间绝色,盛世牡丹,但是在墨桥面前,她却觉得有些自惭形秽。
“我总算知道为何你一直要在人前带着帷帽了,这样的容貌,原本是不该存在于世间的。”
墨桥好像是听不懂乐令仪说的话一般,歪了歪头,一脸疑惑。
“可是公主也很好看,先师说,墨桥辅佐的,是位好看的姐姐。”
墨桥一直强调自己不为乐明琅做事,只愿辅佐乐令仪左右,乐令仪怕这个墨家的天才跑了,也没有敢多说些什么。不过见如此美貌的弟弟夸赞自己的容貌,即便骄傲如乐令仪,也不由得红了脸,小声的嘀咕到: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山清水秀之地,才能养出这般钟灵毓秀之人。”
红袖得到消息以后,一早就让人准备了一桌子的吃食摆在乐令仪的院子里。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乐令仪并没有告诉郑伯伯和郑南茵墨桥墨家后人的身份。也许是出于保护他的目的,又或许是出于他刚才那番惊世骇俗的话,总之,对外乐令仪只称认了一个义弟。
墨桥对此到没有什么异议,一入席之后就开始大快朵颐,见他吃得香甜,连吃不惯新厨艺手艺的乐令仪都多吃了一碗饭。
见美人酒足饭饱,乐令仪立马进入了正题,开始询问起了他掌握了多少墨家机关道的知识。
虽然说早就有心理准备,但是亲眼看墨桥组装好一把威力巨大,可以击倒一面墙的机关弓弩以后,乐令仪还是吃了一惊。
更让乐令仪吃惊的是墨桥的身份,她原本以为墨桥至多不过墨家芸芸弟子中中较为出色的一位,在得知墨桥是新任墨家家主的时候,乐令仪简直说不出话来。
墨家的家主,不仅有这墨家最精妙不过的机关术,手下还有一支让所有君主眼红的,可以用来机关木偶。这意味着,乐令仪在不经意之间,得到了一支九州最无敌的军队。
虽然说对墨桥所说的话不能尽信,但乐令仪觉得他所说的话里,只要有三分之一是真的,那朝乐国,就将在十年内可以实现一统九州的愿望。